握住沈澄葭微凉的手,叹道:“太医再三嘱咐你要静心休养,万不能再动气受惊了。
今日真是万幸,郡主娘娘应对得当,句句在理,愣是把他给堵了回去,想想他最后那脸色,真是……大快人心!”
她虽未明说,但眼中满是对安嘉郡主机智勇气的钦佩。
沈澄葭靠在柔软的引枕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底深处的冰冷。
听到好友的话,她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是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萧济今日之举,看似强势逼人,实则愚蠢透顶,非但没有达成任何目的,反而将他性格中的蛮横、急躁与不得体暴露无遗,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这无异于自毁长城。
文茵和林婉儿又陪着说了会儿闲话,试图驱散残留的压抑气氛。
但见沈澄葭眉眼间倦色浓重,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知道她病体未愈,又经此一番折腾,心神耗损极大,便不再多扰,体贴地起身告辞,反复叮嘱春桃秋菱要好生伺候,务必让小姐安心静养。
送走两位挚友,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棂,斜斜地洒入室内,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沈澄葭让春桃将那个带锁的抽屉打开,再次取出那两样东西,握在掌心。
温润的白玉瓶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旁边那颗用普通油纸包着的麦芽糖,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萧济令人作呕的打扰,西院孙家如同跳梁小丑般上蹿下拙劣表演,此刻都仿佛成了模糊而喧嚣的背景音,反而将昨夜那份无声无息、却重若千钧的关怀,衬托得愈清晰、愈珍贵。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心绪的波动。
前世自己嫁与萧济后,处处助纣为虐……她最终结局的漠然,那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刻骨铭心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必须保持清醒和距离。
理智如同坚固的堤坝,试图阻挡情感的洪流。
可是,指尖传来的白玉的冰凉,与那颗糖块仿佛残留的、若有似无的暖意,却像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魔力,一点点渗透、瓦解着她重生以来就用理智和仇恨筑起的高墙。
他为何要冒险前来?是念及北疆那段无人知晓的微末情谊?还是帝王心术中,对沈家这枚棋子别有用心的安抚?或许,他并非全然是前世最后印象中那个冷酷决绝的帝王?又或者,她前世的罪孽,比想象中更深?
复杂的感动、深重的疑虑、刻骨的愧疚……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在她心中激烈地碰撞、交织,掀起比病中高热时更加汹涌的波澜。
而西院与孙家那些汲汲营营、可笑可悲的算计,在此刻心潮澎湃的她看来,愈显得渺小不堪。
真正的风暴,关乎家国命运与个人爱恨的漩涡,从来都不在这后宅一方天地之内,而在那九重宫阙之上,在万里疆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