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将至,天色渐明。
孙家的马车果然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镇国将军府气派的黑漆大门前。
率先下马车的是个穿着半新不旧绸缎棉袄的干瘦老头,正是孙秉坤。
他一下车,不是先去西院角门通报,反倒是带着几个粗使家丁,径直上前砰砰拍打起正门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嚷嚷:“开门!
快开门!
镇国将军府就是这么待客的?瞧不起我们穷亲戚是不是?”
他这一闹,顿时引来了不少早起的百姓围观。
有提着菜篮子的妇人,有挑着担子的小贩,还有刚下早班的衙役,都围过来看热闹。
人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明就里地看着这老头在勋贵府邸前叫骂,不少人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大过年的,把亲戚堵在门外,确实说不过去。
孙秉坤见人越围越多,心里更得意了,嗓门也拔高了些:“俺是你们府上沈山老爷的正经舅爷!
你们就是势利眼!
狗眼看人低!”
沈忠早已得到消息,沉稳地打开侧门走了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对着孙秉坤拱了拱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这位老爷,您怕是弄错了。
镇国将军府东院与西院各有门户,独立理事。
您是西院沈山主事的姻亲,自有西院接待。
东院是郡主府第,非请勿入,这是规矩礼制,并非瞧不起谁。”
孙秉坤把眼一瞪,声音更高了:“什么东院西院?俺只知道这是镇国将军府!
走偏门?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有几个人跟着附和:“是啊,哪有让亲戚走偏门的?”
沈忠面色不变,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孙老爷,您若是懂礼的人家,就该知道,年节拜访,需提前递帖知会。
您辰时登门,寅时才派人送信,这本就于礼不合。
再者,东院郡主娘娘身份尊贵,府邸规制森严,岂能任由非亲非故之人随意闯入?若人人都如您这般,勋贵府邸的威严何在,皇家的体统何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人群,继续道,“并非将军府怠慢亲戚,实在是您找错了门户,且行事仓促,不合规矩。
西院的管事想必已在来的路上,还请您稍安勿躁,或移步西院角门等候。”
他话音刚落,混在人群中的东院小厮便开始低声向周围人解释:“这是西院沈主事家前夫人的亲戚,不是咱们东院的正经亲眷……哪有拜年不提前递帖,还堵着正门闹的?大清早的,郡主娘娘和小姐还没起呢……”
百姓们听了解释,再看孙秉坤那副胡搅蛮缠的模样,舆论顿时反转。
刚才还同情孙家的妇人,此刻撇着嘴说:“原来是前夫人的亲戚啊,又不是正经主子家的,闹什么闹?”
卖菜的小贩也跟着附和:“我给张老爷家送菜,都知道提前半个时辰打招呼,这老头连规矩都不懂!”
孙秉坤脸上的得意劲儿瞬间没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总不能说自己连东院西院都分不清,还忘了提前递帖吧?
就在这时,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沈静松一身墨色常服,外罩玄青大氅,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
一名小厮快步跟上,低声道:“公子,小姐吩咐了,让您不必理会前门琐事,莫要耽误了拜访兵部尚书的时辰。”
沈静松微微颔,目光越过人群,不经意扫过还在僵着的孙秉坤,眉头微蹙。
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也配堵在将军府门口?他没多停留,目不斜视地登上马车,只在掀帘时,又淡淡瞥了眼混乱的人群,眼底满是疏离。
马车缓缓启动,从侧边巷道安静地驶离,与正门前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时,周福才带着几个小厮,气喘吁吁地从西院方向跑来,一路跑一路整理着凌乱的衣冠,脸上的汗把头都打湿了。
“哎呀!
孙老爷!
实在对不住!
是小的来晚了!”
周福连忙跑过去,对着孙秉坤连连作揖,又转向沈忠,陪着笑说,“忠叔,实在抱歉,是小的疏忽,让您和百姓们看笑话了。”
沈忠淡淡瞥了他一眼:“周管事,赶紧把人领走吧,别堵着正门了。”
周福连忙应下,又转过身,对着孙秉坤赔笑道:“孙老爷,实在对不住,府里的人起得晚了些。
咱们西院的住处都收拾好了,您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