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的京城,天还未亮,墨色的天幕上还缀着几颗疏星,晨雾像一层厚重的纱,将镇国将军府的后门笼罩得模糊不清。
陈镖头穿着一身浆洗得白的厚棉袍,腰间别着柄磨得亮的弯刀,正弯腰检查马车上的物资——帆布下,北疆将士急需的棉衣叠得整整齐齐,袋中的粮草用粗布紧紧裹着,连车辕缝隙都塞了干草防潮。
车辕旁的小角落里,念念裹着件新做的枣红色棉袄,棉袄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春桃连夜赶制的。
她小手紧紧攥着春桃给的布偶兔子,兔耳朵都被捏得变了形,怯生生地看着陈镖头翻动物资的动作,时不时抬头望向府门方向,像是在等什么。
“孩子,冷不冷?”
陈镖头检查完最后一袋粮草,直起身时动作略有些迟缓——他左腿在北疆战场上被流箭射穿过,每逢天寒便隐隐作痛。
他走到念念身边,粗糙的手掌轻轻碰了碰她的棉袄,“这棉袄厚实,路上定冻不着。”
念念小声“嗯”
了一声,目光还黏在府门上。
这时,沈澄葭提着盏灯笼从门内走出,橘色的光晕在晨雾中晕开,照亮了她身上的素色棉裙。
她身后跟着春桃,春桃手里捧着个食盒,里面装着给念念路上吃的热馒头和糖糕。
“陈叔,都检查妥当了?”
沈澄葭走到马车旁,呵出的气息凝成白雾,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要劳烦您跑这趟北疆,实在过意不去。
这是给您和镖师们准备的御寒姜汤,还有些伤药,您左腿的旧伤,天寒可别冻着。”
春桃连忙将食盒递过去,又蹲下身,摸了摸念念的脸:“念念乖,到了青溪镇,记得听陈叔的话,军属家的婶子会给你做热粥,若想姐姐了,就托人给府里带信。”
念念的眼圈瞬间红了,小手抓住春桃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春桃姐姐,我能……能再看看沈小姐吗?”
沈澄葭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带着暖意:“念念,到了青溪镇要好好吃饭,等开春了,我让春桃去看你,还给你带新的布偶兔子,好不好?”
她从袖中取出个平安锁,上面刻着“岁岁安”
三个字,轻轻挂在念念脖子上,“这平安锁能保你平安,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念念攥着平安锁,用力点头,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滴在锁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镖头将食盒递给身后的镖师,又把沈澄葭给的伤药小心塞进怀里,语气坚定:“小姐放心!
我跟着老将军打了十年仗,跟着您也有二十余年,这点路不算什么!
北疆的弟兄们等着棉衣,这孩子也得平平安安送到青溪镇,路上不管遇到劫道的还是白党的眼线,我都能应付——这弯刀虽老,却还能劈坏人!”
他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铜环出“叮”
的轻响,带着几分军人的锐气。
沈澄葭点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个绣着暗纹的布包:“这里面是五十两盘缠,还有给青溪镇军属李婶的信,她丈夫曾是沈家军的百户,为人可靠。
您到了那里,把念念交给她,每月我会让人送生活费过去。
路上若真遇到危险,别硬拼,先保孩子安全,物资丢了能补,孩子不能出事。”
“小姐的话,我记着!”
陈镖头接过布包,塞进棉袍内袋,又对身后的四名镖师道,“都把姜汤喝了,暖热身,咱们这就走!”
镖师们齐声应和,捧着姜汤碗一饮而尽,哈出的热气在晨雾中散开。
陈镖头抱起念念,小心地将她放进马车里铺着干草的角落,又给她盖了件小棉毯:“咱们走了,到了地方,叔给你买热糖粥。”
念念趴在车窗边,对着沈澄葭和春桃挥手,直到马车驶远,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才恋恋不舍地缩回去。
沈澄葭站在原地,握着灯笼的手指微微收紧。
陈镖头此行,不仅关乎念念的安全,更关乎北疆数千将士的冬需,容不得半点差错。
春桃刚要开口安慰,沈澄葭却忽然皱眉,眼角余光瞥见西院方向的墙角,一抹粉色衣角一闪而过。
“春桃,去看看是谁在那边。”
春桃快步走去,片刻后回来禀报:“是晴月小姐,说晨起散步,恰巧路过。”
沈澄葭指尖微顿,没再多言,转身回府。
她不知,方才沈晴月躲在墙角,将“沈澄葭送陌生女童、陈镖头带女童北上”
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