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位的第七年,长安城未央宫中,太子大婚,这是帝国近年来最盛大的典礼。
整个未央宫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朱红色的梁柱上缠绕着玄黑与纁红的锦缎,象征天地交融。
谒者引路,虎贲执戟,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年仅七岁的太子刘彻,头戴远游冠,身着玄色为主,纁色镶边的太子冕服,宽大的衣袖包裹住他。
他努力挺直腰板,极其稳重地,一步步走向前方。
而九岁的太子妃,则由命妇们精心装扮。端庄的发髻,小巧而精致的赤金头饰,层层叠叠的皇后级别褘衣。
虽显稚嫩,但同样仰起头,高昂的向前走。
婚礼的核心仪式在宗庙举行,在太常和宗正的指引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共同完成祭拜,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等繁复步骤。
当进行到合卺时,内侍呈上的是以蜜水代酒的匏爵,二人依样画瓢,郑重其事地交杯饮下。
甜味入口,两个小孩子没忍住笑出来,但笑的最开心的,还是一旁观礼的馆陶公主。
从最受宠的公主,到长公主,她一直会为自己打算。
未来,她还会是天子外姑,太子的外大母。
她的好女儿,千万要争气啊!
……
大婚的繁文缛节退去。七岁的太子和九岁的太子妃,被一众宫人恭恭敬敬地引到了东宫。
两个孩子虽早已相识,但换了身份后,再看着彼此,总觉得怪怪的。
这时,又有宫人鱼贯而入,在两人面前各设下一张精美的漆木食案。
这顿饭,在礼制上称为 【共牢而食】的延续,或可称作【入寝夕食】,是婚礼仪式的一部分,但比白日的祭肉更接近家常饭菜。
案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膳食:一碗用上好黍米熬得香糯的粥,一碟用酱腌渍的葵菜和菘菜,几片烤得恰到好处的羊羔肉,还有一碟金黄的雕胡饭——也就是菰米饭,还有一盂鲜美的雉羹。
当然,也少不了孩子们会喜欢的蜜饵和用柘浆调味的饮子。
明殊实在是饿坏了,从清晨起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此刻见到热腾腾的饭菜,眼睛一亮,便端起小碗,大口吃了起来。
她吃得格外香甜,又迅速,一边的太子还没咽几口,她便把案几上的食物一扫而光。
刘彻看得有些发愣。他自幼在宫中长大,所见女子无不矜持有度,细嚼慢咽,何曾见过一个贵女如此不拘小节?
明殊见案上的雕胡饭,雉羹和烤羊羔肉已然见了底,又摸了摸丝毫未饱的肚子,恼怒道:
“这宫中饭食倒是精细,只是这分量,是喂雀儿的么?”
她拿出在家做翁主时的派头,抬起头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的使唤道:
“傅母!傅母!”
一位一直守在殿外,神色恭谨的中年妇人应声快步而入,她是从堂邑侯府带来的乳母兼保姆,最是贴心。
傅母躬身问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明殊指着空空如也的食案,眉头微蹙:“此间饭食甚美,然太少矣!吾犹饥,速令庖厨再备些来!”
“要多些黍饭,那个鹿臡,要一大块炙肉,要大块的!如我阿舅猎得那般大!”
这一连串吩咐,把旁边的刘彻听得目瞪口呆,勺子哐当一声掉回碗里。
傅母显然早已习惯,恭敬地应道:“唯!太子妃稍候。”
说罢便转身疾步去安排。
不过片刻,几名庖人和婢子便低着头,捧着新的食案和漆盘鱼贯而入。
这一次,阵仗截然不同:一大陶碗热气腾腾、堆得尖尖的黍米饭;
一碟肥嫩流油、滋滋作响的烤鹿腿,块头极大,需用小匕切割;
还有新添的雁羹,渍瓜果和稻蜜饵。
新食案在明殊面前摆开,阵仗几乎超过了太子刘彻的那一份。
她这才眉开眼笑,拿起匕箸,兴致勃勃地对付那块巨大的炙肉,吃得不亦乐乎,全然不顾一旁太子殿下,那震惊到近乎恍惚的眼神。
小小的太子捧着自己的饭碗,默默地想:还好我是太子,将来,想必是不会饿着她。
等明殊心满意足地放下匕箸,打了个嗝,小脸尽是餍足之色。
她全然不顾一旁还在吃饭的丈夫,自顾自地站起身,揉了揉肚子,便在这偌大的东宫内好奇地转悠了起来。
刘彻看着她这般自在的模样,眨了眨眼,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