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叹息,仿佛跨越了万古。
苍凉,疲惫,带着一丝尘埃落定般的解脱。
朱宁的身影僵在青铜巨门之前,骨甲之下,每一寸肌肉都瞬间绷紧。
他那只完好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枚来自天兵骸骨的残破耳坠。
门内,是未知的深渊。
门外,是三路早已蓄势待的妖军。
他没有退路。
朱宁不再有半分犹豫,一步踏出,走入了那片被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黑暗。
他踏入的瞬间,身后那两扇重达万钧的青铜巨门,毫无征兆地,轰然闭合!
轰隆!
巨响在空旷的地底世界回荡,震落了万年的尘埃。
绝对的黑暗,与绝对的死寂,瞬间将他吞噬。
朱宁没有慌乱。
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森然骨甲的右手,掌心之中,一缕融合了佛魔骸骨之力的惨白色火焰,无声地燃起。
光芒不大,却稳定。
驱散了周围三丈的黑暗,也映照出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他正站在一座早已断裂的白玉拱桥之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在桥的另一端,是一片沉默的,庞大的城市废墟。
断裂的石柱如巨兽的獠牙,直指洞顶。
倾颓的宫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惨白色的火焰下,像一头头蛰伏的远古凶兽。
一股比之前在内城感受到的,更浓郁、也更纯粹的蛮荒妖气,混杂着早已干涸的血腥与不散的怨念,扑面而来。
“我等了很久……”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叹息,而是清晰的言语。
它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
“等来了天兵的信物,却没等到灌江口的印。”
朱宁的心,猛地一沉。
信物,指的定是那枚耳坠。
而灌江口的印,恐怕与那位显圣真君杨戬脱不了干系。
他果然,被当成了另一个人。
朱宁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真正的骸骨雕像,警惕地审视着周围每一寸黑暗。
“你不是他。”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你身上的气息……很驳杂。”
“有佛门的腐臭,有魔道的腥气,还有……与我同源的,死亡。”
废都的尽头,一盏幽绿色的鬼火,毫无征兆地亮起。
那光芒微弱,却像一枚引路的灯,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过来。”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朱宁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一步步,走下断桥,踏上了那片被厚厚尘埃覆盖的街道。
脚踩在万年的死寂之上,出一阵“噗噗”
的闷响。
他朝着那盏鬼火,缓缓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神魂的压迫感就越是强烈。
他能感觉到,自己骨甲之上的裂痕,竟在那股无形的威压下,隐隐作痛。
终于,他走到了那盏鬼火之前。
那不是灯。
那是一只手。
一只由纯粹的怨念与妖气构筑的,半透明的鬼手。
而那点幽绿色的火焰,就在它的掌心,静静燃烧。
鬼手之后,是一尊高大的王座。
王座由无数早已风化了的巨大骸骨堆砌而成,而在那王座之上,端坐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同样半透明的黑影。
他看不清那黑影的样貌,只能隐约辨认出,那是一个身披残破将袍的,人形轮廓。
“你是谁?”
朱宁的声音嘶哑,打破了这片万古的死寂。
“一个……被遗忘的失败者。”
黑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燃烧着鬼火的手,指向了朱宁。
“但你,”
他的声音变得愈冰冷,“将成为我最后的希望。”
“继承我的怨念,我的力量,还有……”
黑影缓缓站起身,那道模糊的轮廓,在鬼火的映照下,第一次变得清晰。
他没有头颅。
而在他那空洞的脖颈之上,盘踞着一团更加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我未完成的……”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