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小年,若是在家,程父还会带着小辈去祠堂祭祖。
程父这一辈,继承先祖书香卷气的只消程诗节姑姑一个,程父虽是商科学者但也是半路出家走上了商场风云路。程诗节几位伯伯,从政从商,在本地、本省倒是颇有些名声。
小辈里,人丁就不够兴旺。但胜在个个出类拔萃,在各自不同的行业里耕耘,只是都不太有子承父业的趋势。
大伯伯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早早成婚,投入当地红茶事业,立志要做出江右红茶的牌子;另一个进了投行,忙到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面。
二伯伯家是位千金,母舅家是江右连四纸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程诗节的这位堂姐却很果敢,不爱红装爱武装,大学读了军校,现在在部队任职。
再往下排行老三的是程父,一儿一女,程楚辞从医,程诗节从事播音主持。
小姑姑家的小表弟,还在上学,读的理科,走了报送,下半年要来帝都读大学,打算从事自然科学的研究。
每家的职业一人一个样。平时繁忙,也只有春节团圆的时候能全聚上。今年程楚辞也在帝都,到时候商量着何时回家过年吧。
餐叙结束,程楚辞送章清意回家,程诗节一个人百无聊赖,问林净需不要她陪着过小年。林净那边正忙着上庭,没空搭理她。
陆芫忙于拍戏,却没有落下每日的问候。他知道今天是程诗节和哥哥一块过小年的日子,昨天问过了是否要给她送一些菜。程诗节回答说先不用,程楚辞要自己做菜。而且就冲着他上回的态度,她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把陆芫送的菜摆在桌子上,恭敬地说:“哥哥,我们有现成的菜,请品尝。”
冰山寒意把桌子都给冻住不可。
程诗节耸肩,她不敢拔老虎的须。
想到了陆芫,她发去中午大餐的图片,想要馋一馋他。
陆芫这会子应该在休息,消息回得很快,“西红柿炒蛋看起来非常不错。”
不提别的菜,难道有这么明显是她做的菜吗?
陆芫接着发来消息:“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程诗节瘫在沙发上,“沙发半日游。”
“有空的话去一趟天灵寺,亭台旁的柳树下,我给你留了东西,希望你会喜欢。”
话说到此,程诗节立马收拾自己,准备出去。
陆芫没再回消息,她已经习惯他的突然出现和离开。毕竟娱乐圈打工人,自由支配的时间比较少。
北方是昨天过的小年,昨天的人影攒动,留下今日的供灯功德。天灵寺檀香缭绕,佛堂前的一百零八盏酥油灯齐齐点燃,代表世人祈求佛光普照的美好愿望。
程诗节穿着保暖的羽绒袄,踩着靴子来到亭台旁。
柳树干枯的树枝,像老人饱经风霜、被岁月侵蚀的手,粗粝的老皮,在朔风的呼唤下朝着程诗节挥手,似乎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她才发现,柳树旁边有一小排的小柜子,高高低低,不是很整齐的排列,顺着树桩的位置一个个立在那。
程诗节蹲下查看小柜子的外形,是铁皮做成的,刷上了红色、绿色还有大地色的漆。
每一个都有上锁,她有点不知所措,仔细看了一眼锁,是输入正确的数字转圈就能打开的锁。这么多柜子,哪一个是陆芫放了东西的,而且密码会是什么?
程诗节试着能不能把柜子腾空举起来摇晃,这样里面有声音的就可以尝试一下开锁。晃悠了半圈,程诗节锁定最靠近柳树下的铁皮柜子,外壳刷着一层红漆。小巧玲珑的锁,将柜子里和外面的世界隔开。
四个数字的密码,陆芫既然是要她自己打开,想必一定是她熟知的数字。程诗节小心地转动锁圈,轻轻一拧,“啪嗒”一声,锁应声而开。
她打开柜门,里面只有一本手抄佛经,夹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小金虎。
佛经上的字苍劲有力,隽秀行楷体现抄经人的虔诚。程诗节觉得陆芫的字莫名熟悉,笔锋和框架在哪里见过。
抄写的是《心经》,程诗节在家里见程母抄过,内容并不陌生。挂着小金虎的红绳躺在她的掌心,看起来很是可爱。
经书里还夹着一张信纸。
“诗节:
展信安。
又是一年冬,此刻我在佛堂前写这封信,我曾无数次设想过我们相遇的场景。我并不是殿前掌灯的小僧,你也没有在庙中祈福。我们也许会在熟人介绍下重逢,或许是在工作场合中碰面。佛祖聆听到我的祈求,让我们在大殿内相逢。那一刻,峰回路转,我内心汹涌澎湃。
我曾抱怨过为何我们的缘来得那样早,分却来得很迟。如今我明白,当我们爬不同的山,行过不同的路,最后还能在前行人生中相逢,这才是真正的尘缘。我们不再莽撞,不会情感上头,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代表是何意义,最重要的是拥有彼此选择和保护对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