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赏下来的安息香。这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一直压在库房里,锦秋这回拿出来用,初时用着尚可,可这几日锦秋却怎么也睡不安稳,也不知是不是这香的缘故。
锦秋饮了几口参茶,后半夜便辗转反侧再睡不着,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想宋运,一会儿又想周劭,还有她表哥,直捱到天明,索性一早起了身,梳洗打扮起来。
喜鹊也早起干活儿,先给院子里几株铃兰浇了水,随后便取了张竹篾帘子过来。另一个丫鬟将秋香帘子解下来,她便站在小杌子上,将竹篾帘子挂上去。
竹子的清香耐闻,她假装凑过脸去嗅,那双眼睛却直勾勾望向内室,耳朵也竖起来,不放过一点儿声响,隐约中似乎听见锦秋抱怨昨儿没睡好,她唇角一勾,随后顺了顺帘子说挂好了。
锦秋才打扮好,便听得有宋府小厮过来传话说宋运让她回去一趟。这小半个月宋运辞官,鸣夏也与朱奥和离,锦秋正要回去探望呢,正巧来了,她这便吩咐备好礼物,过去宋府。
宋运身子恢复得差不离了,锦秋过去主院时他正在那株葱郁的女贞树下散步,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地踱,一袭青衫在风里漾起波纹,瞧着较先前从容悠闲得多。
锦秋看得欣慰,果然辞官于父亲养好身子是有助益的。
“爹,”锦秋走上前,言笑晏晏。
“你过来了,”宋运淡淡一笑,将她往屋里迎……
二人闲话了几句,便有丫鬟来传饭,于是去了大堂中用饭。
如今宋家祖母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膳食都是单独端去她房里,所以饭桌上便只有宋运夫妻和锦秋、鸣夏四人。
这回鸣夏坐在锦秋身侧竟一点儿没别扭,还故意将自己面前那碟锦秋爱吃的东坡肉推到她那一侧。锦秋简直受宠若惊,心道她和离之后难道性情大变了?
锦秋面带疑色凝望着她,她的两颊较先前圆润了些,可面上那刻薄精明的感觉却丝毫未减,尤其那眉画得直入鬓角,便显得眉眼紧促,紧促中见凌厉,很不善的样子。
“姐姐,”鸣夏夹起一块东坡肉递到她碗里,含笑道:“你瞧着较先前憔悴了些,可是没睡好?多吃肉补一补。”
锦秋只能勉勉强强地回以一笑,不动神色地将那块肉拨到一旁,用了几口白饭。实在不是她多心,鸣夏原先与她势不两立,还想置她于死地,被她往水里按了头消停了一阵,可也不至于到向她献殷勤的地步,如此一反常态,她不能不提防。
然而对面的宋运瞧着,却笑得眼睛都没了,他搁下碗筷,欣慰道:“有生之年能看见你们姐妹两个冰释前嫌,为父便安心了。”
锦秋与鸣夏互看一眼,都侧过头去假笑着应承。
“这些日子你们祖母身子不好,脑子也有些糊涂了,一日在我耳边说三回要回老家去,我现下正好辞了官,预备领着她和你们母亲回南边,今后也不再回来了。”
“回老家?爹爹,这儿到泉州千里迢迢,您和祖母的身子受得住么?不如还是待在京城里罢,”锦秋放下筷子,面露忧色,望着他道。
“不了,人老了就想落叶归根,你母亲也会跟着去,还有这么多丫鬟婆子,还怕照顾不了我们?这京城的宅子便让鸣夏住着,锦秋你今后多帮衬着她,说到底你们是亲姐妹啊!”说罢宋运拉过二人的手。锦秋的手往回缩了缩,却还是让宋运扯过去与鸣夏的交放在一处了。
“我们一个月后再动身,这一个月你们姐妹多走动走动,”宋运仍在苦口婆心。
锦秋强自将手抽了回来,故意捉起筷子夹了几块东坡肉放在宋运碗里,道:“爹爹块用饭罢。”
鸣夏也抽回手,与李氏对视一眼,也附和道:“爹爹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