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船张身上那股乖戾、暴躁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们更加心惊胆战的,沉静。
“我大佬,”鬼船张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口中的“大佬”,自然是周凡,“唔钟意听‘难’字。”
他从一个油腻的工具箱里,摸出一叠港币,随手扔在桌上。
“呢度十万。唔系定金。”
“系安家费。”
他缓缓“抬起”那双瞎了的眼,扫过众人。
“我大佬嘅意思,唔系叫你哋去查,系叫你哋去死查。”
“马世昌嘅船,截唔到,就买通佢船上嘅水手。水手买唔通,就去搞佢屋企人。总之,我要知道,大马集团崩溃前半年,马世昌,见过乜谁,打过几多通神秘电话,收过几多封来历不明嘅信。”
“边个,第一个攞到同林良有关嘅线索,我私人,再俾佢二十万。”
“攞唔到……”
鬼船张顿了顿,重新拿起那个声呐零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避风塘咁大,总有地方,可以装几件垃圾。”
那群“老鼠”看着桌上厚厚一叠港币,又看了看鬼船张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眼中闪过贪婪与恐惧。
重赏之下,必有亡命徒。
“张哥放心!我哋明!”
看着手下们如狼似虎地冲出船舱,鬼船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于狂热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跟对了人。
以前,他只是个修船的瞎子。
现在,他是“凡哥”手上,最锋利的一把,浸在海水里的刀。
……
九龙,济世堂药房。
下午四点,阳光正好。
药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药香。
林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老花镜,正耐心地,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处理膝盖上的擦伤。
他的动作,轻柔,专注,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唔痛唔痛,叔叔帮你吹吹,好快就唔痛了。”
小女孩的母亲,在一旁感激地连声道谢。
“多谢你啊林医生,每次都咁麻烦你。”
“街坊邻里,客气乜嘢。”林良笑了笑,将一颗糖果,塞进小女孩的手心。
送走母女俩,林良回到柜台后,拿起一张报纸,悠闲地看了起来。
他看起来,就像是这个社区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与世无争的老好人。
没有人知道。
在街对面,一栋旧唐楼的顶层。
一架高倍率的军用望远镜,正透过窗帘的缝隙,死死地锁定着他。
望远镜后,是屠夫那张如岩石般,冷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