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皇城之内,万籁俱寂。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一豆烛火却仿佛被无形的威压压制,光芒都显得小心翼翼。
庆皇靠在龙椅上,手中拿着的不是奏折,而是一份来自贡院的密报。
猴公公垂手侍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位天下至尊。
陛下已经看了很久了。
从密报送到现在,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猴公公的心头。
他知道那份密报里写了什么。
范贤那个家伙,在贡院门口,当着数千学子的面,吼出了那句惊世骇俗的“FUOTHER”。
太子殿下,更是在开始,痛骂舞弊者是“王八蛋”。
大皇子殿下,声情并茂,为寒门学子张目。
还有范隐,弄出了什么“天眼鉴”、“昭日琉璃”,将整个贡院变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每一件,都足以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
可陛下,却毫无反应。
这才是最可怕的。
帝王之怒,常起于静水深流,而非雷霆万钧。
终于,庆皇翻过了薄薄的一页纸。
他的指尖,在“公平!公平!还是他娘的公平!”那一行字上,轻轻划过。
粗鄙。
不堪入耳。
却又……直指人心。
他甚至能想象到,范贤那小子站在高处,用那个叫“喇叭”的铁皮玩意儿,声嘶力竭地吼出这句话时,底下那些穷学生们,会是何等的狂热。
一把火。
范贤点了一把火。
而太子和老大,就是往这把火上,浇了两瓢油。
【烧吧。】
【烧得越旺越好。】
【不把那些盘根错节的老根烧出来,怎么换上新柴?】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
“天眼鉴。”
“昭日琉璃。”
庆皇的指尖在“昭日琉璃”四个字上停住了。
【什么昭日琉璃。】
【不就是灯泡吗?】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张女子的笑脸。
很多年前,她也曾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点亮过这么一盏。
光芒纯粹而刺眼。
当时他问,此物可否用于军中,照亮黑夜,让敌军无所遁形。
她却摇了摇头,说这东西好是好,就是材料难寻,做起来费劲,没办法量产。
如今,她的儿子,做到了。
庆皇的目光,又落在了“天眼鉴”三个字上。
他的思绪再次飘远。
那个女人曾拿着一根炭笔,在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样,兴高采烈地对他描述。
“以后啊,咱们在天上看,把整个天下都放在一个小匣子里,想看谁就看谁,谁也跑不掉!”
“还有这个,叫电话,能跟千里之外的人说话,比飞鸽还快!”
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如今,竟一一应验。
范隐……他怎么造出这些的?
【从他娘留给他的遗产里学会的?】
庆皇的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从未有过的猜想,破土而出。
神庙!
【除非……他去过那个地方!】
这个念头让这位帝王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难不成范隐已经去过神庙了?】
【不,范隐是出使北奇,从肖恩那里得知神庙的所在。然后就回来了。也没机会去探索神庙。】
【那是以前?也不可能,范隐一直在淡州。】
【范隐身上的秘密,比他娘还多。】
【这小子果然没他表面上那么简单。】
庆皇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的扶手。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继续往下看。
庚字四十四号考生突发心疾,范贤用一个破瓶子,连哄带骗,劝退了一个宁死都要拖着病躯继续考试的学子。
嗯,很好。
一个瓶子,换一条命,还换了一个读书人对朝廷的感恩戴德。
这笔买卖,划算。
【这小子,有他母亲的影子,却又多了几分市井的无赖气。更像范健那个老狐狸。】
【看来范健对范贤的影响挺大啊。】
庆皇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密报的最后一段。
丙字一百零八号。
范无就。
当他看到“考生腹中饥饿,脑中空空,文思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