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门前的稽查,在一种诡异的紧张气氛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了范贤那番连哄带吓的警告,每个学子在排队入院前,都恨不得将自已的行囊翻个底朝天,连衣服的每一个褶皱都要反复捏上几遍。
队伍前进的速度因此变得缓慢。
但无论是棚子里的几位皇子,还是站在一旁监察的范贤,都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就在队伍行进到一半时,一个负责搜检的士兵,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正检查一名学子的衣物。
那学子约莫二十出头,面色白净,衣着虽然普通,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斯斯文文。
士兵将他的外袍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没有发现问题,又拿起他的中衣。
就在这时,士兵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用粗糙的手指,在那中衣的内衬上反复摩挲着。
那手感不对。
比寻常的布料要硬上一些,而且触感凹凸不平,似乎……有字?
“这位考生,请留步。”
士兵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那名白净学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抢回自已的衣服。
“军爷,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娘怕我着凉,特意多缝了一层布。”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士兵对视。
士兵没有理会他的辩解,而是直接将那件中衣举了起来,对着阳光。
在阳光的透射下,内衬上那密密麻麻的细小字迹,顿时无所遁形。
“嘶——”
周围的学子们,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把小抄直接缝在了衣服里?
这胆子也太大了!
范贤走了过来,他没有立刻去看那件衣服,而是先看向了那名脸色惨白的学子。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学子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他强撑着回答。
“学……学生,赵德柱。”
“赵德柱。”
范贤点了点头,然后才从士兵手中接过了那件中衣。
他只看了一眼,便确认了。
上面用极细的墨线,工工整整地抄录着一篇经义策论。
字迹小如蝇头,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布料上某种繁复的花纹。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范贤的声音很平静。
“不!不是我的!”
赵德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
“这不是我写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猛地指向范贤,大声喊道。
“是陷害!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范大人!您刚刚才说过!您说过可能会有心思阴暗之辈,混迹其中,陷害我等!”
“我就是被陷害的!我根本不知道这衣服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些东西!”
他的声音凄厉,表情悲愤,演得活灵活现。
若非人赃并获,旁人说不定真要信了他的鬼话。
人群中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这家伙,居然还敢拿范大人的话来当挡箭牌?”
“真是死到临头,还要狡辩。”
范贤看着他,脸上居然露出了认同的表情。
“你说的对。”
“我的确说过,要提防有人陷害。”
赵德柱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狂喜。
有门!
他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
“对啊!范大人您明察秋毫!我这衣服,前几日还在客栈里晾晒过,一定是那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求大人为我做主啊!”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跪下来磕头。
范贤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先别急着喊冤。”
范贤将那件中衣递还给旁边的士兵,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说的陷害,是指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往你的书箱里塞一张纸条,往你的餐盒里夹带一张小抄。”
“这些,都有可能。”
“毕竟,纸条很小,很容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去。”
范贤话锋一转。
“可是,赵德柱,你来告诉我。”
“谁能,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你穿在里面的衣服上,写下这数千字的经义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