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说得对。”
“白素贞对许仙的爱,至深至切,令人动容。”
“但为救一人,而使万民遭殃,此举……终究是错了。”
她抬起眼,看向范贤,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思索的光。
“拥有移山倒海的力量,便更该懂得克制与敬畏。”
“这与凡人间的权势是一个道理。”
“身居高位者,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更应当时时自省,步步谨慎。”
“否则,这滔天的权势,与那淹没金山的洪水,又有什么分别?”
范贤放下了茶杯。
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宛儿。
看着她温柔面容下,那颗清醒而通透的心。
他本以为,她们会更感性地站在白素贞那一边,为了那份轰轰烈烈的爱情而喝彩。
却没想到,她们看得如此分明。
范贤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欣慰与骄傲。
这便是他未来的妻子。
她不仅有小女儿家的娇憨与温柔,更有识大体、明是非的胸襟与格局。
他忽然想起了朝堂上的诸公,想起了那位高居御书房的庆皇。
他们所做的许多事,何尝不是在“救一人”与“害苍生”之间做着抉择。
只是他们口中的“一人”,是整个大庆的安危,是皇权的稳固。
而被牺牲的“苍生”,有时只是几个名字,有时却是一片地区的百姓。
范贤脸上的笑意变得柔和起来。
他看着林宛儿,轻声说道。
“你们说的都对。”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纯粹的恶。”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
“而是失控的善意,和自以为是的正义。”
叶玲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宛儿的眼中,则亮起一抹异彩,她看着范贤,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那后来呢?”
叶玲儿立刻追问,显然还沉浸在故事里。
“许仙救出来了吗?那法海呢?白素贞和小青怎么样了?”
范贤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地笑了笑。
“这个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哎呀!”
叶玲儿不满地叫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林宛儿只是抿着嘴笑,看着范贤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欣赏。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范贤觉得能有更多这样悠闲的午后,真好。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
叶玲儿不依不饶,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央求,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要趴到石桌上。
“那后来到底怎么样了?白素贞和小青被法海抓住了吗?许仙呢?”
范贤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地吹着杯口氤氲的热气,眼角的余光瞥着她急切的模样,就是不开口。
林宛儿只是抿着嘴笑,眸光流转,静静看着范贤,任由叶玲儿在他身边撒娇。
就在这时。
“叩、叩、叩。”
三声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午后的宁静。
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规律感。
范贤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
他脸上那份悠然自得的笑意,也随之收敛,化作一丝疑惑。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
林宛儿柔和的声音响起。
“或许,是二哥来了。”
范贤这才恍然。
他想起来了,林宛儿确实还有一个亲哥哥,当朝宰相林偌辅的二公子,林共。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
“我去开门。”
他站起身,朝着院门走去。
伸手,拉开了门栓。
木门“吱呀”一声,向内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的人,却让范贤的瞳孔,在瞬间微微一缩。
不是什么林家二公子。
而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老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躬身侍立的太监。
正是陈平平。
范贤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怎么会来这里?
陈平平抬起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范贤,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怎么,不请老头子我进去坐坐?”
范贤的思绪瞬间回笼,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