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
范健与范隐用完了早饭。
范健一身工整的朝服,神情肃穆。
范隐却只穿着一身寻常的常服,悠闲地跟在父亲身侧,朝着府门外走去。
“一会儿上了朝,必然会有人参你,参你们一处。”
范健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事儿,为父都打听清楚了。”
“那个方正刚,在你去之前,就已经遣散了府中所有家眷和仆人。”
“你到的时候,他正在烧所谓的证物。”
“你们的人,更是轻而易举地就在他楼下找到了那二十万两受贿的银子。”
“至于后面那两个,死得更早,你们的人还没到,他们就已经服毒自尽了。”
范健的语速很快,像是在交代最后的对策。
“这一切,都摆明了是畏罪自杀。”
“你只需要将这些如实汇报即可。”
“他们弹劾你,无非是说你暴力执法,逼死了人。”
“你只要死活不认,就一口咬定,他们是畏罪自杀。”
“其他的,一概不要多说。”
范健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已的儿子。
“到时候,为父虽然不好直接为你说话,但已经安排了人帮你。”
范隐点了点头。
“好。”
两人已来到府邸大门外,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此。
范隐伸手,扶着范健正要登上马车。
可范健的脚刚踏上车凳,动作却猛然一僵。
一名内官打扮的人,正领着两名小太监,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是猴公公。
范健收回了脚,从车凳上退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猴公公走到近前,躬身行礼,脸上带着一贯的谦恭笑容。
“见过司南伯,见过范大人。”
范健沉声问道:
“如今这朝会快到了,猴公公不在陛下那里伺候,来此何事?”
猴公公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绸。
“奉陛下旨意,特来传旨。”
范健心中咯噔一下。
只听猴公公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读。
“陛下口谕,监察院一处此次于京中反贪腐之行,尚未彻底了结。”
“四处在外地的行动,亦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着提刑司范隐,暂不必上朝。”
“待所有行动结束,结果汇总完毕,再行上朝奏报。”
“届时,朕再论功行赏。”
范健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
“什么?!”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怒。
“还要等?”
“再等下去,这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猴公公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安抚道:
“司南伯,司南伯您冷静些,小声些。”
“这可是陛下的旨意啊。”
范隐伸手扶住父亲的胳膊,语气依旧平稳。
“爹,陛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范健一把甩开他的手,胸膛剧烈起伏,几乎是吼了出来。
“有个狗屁道理!”
此言一出,猴公公的脸都白了,急得直摆手。
“哎哟,我的司南伯!慎言,慎言啊!”
范健也意识到自已失言,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下来。
他转头看着范隐,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事到如今,圣命难违,你先在家等等吧。”
“今日的朝会,肯定会是一场风暴。”
“你不在,为父的安排恐怕起不了太大作用。”
“但你放心,为父会尽量为你周旋。”
说完,他不再看范隐,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马车在猴公公的陪同下,缓缓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朝堂之上,果如范健所料。
早朝一开始,都察院的御史们便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出列。
一本本奏折,雪片似的呈了上去。
弹劾范隐。
弹劾监察院一处。
言辞激烈,指责范隐以搜集罪证为名,行抄家灭门之实。
手段酷烈,逼死朝廷命官。
更有甚者,借此机会,再次奏请陛下,废黜监察院此等不法机构。
龙椅之上,庆皇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既不让百官议论,也不做任何表态。
整个金銮殿,只有御史们慷慨激昂的弹劾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