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城门之内,范隐缓缓放下了挥动的手臂。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脸上那份玩味的笑意尚未完全散去。
“嗝——”
一个不甚响亮,却带着浓郁肉香的饱嗝,突兀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范隐的眉梢微微一挑,侧过头,目光落在一旁抱刀而立的范无就身上。
“你不跟着你家殿下走?”
范隐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范无就手扶腰间刀,沉声回答。
“春闱在即,若是跟着殿下去了江北,便赶不回来了。”
范隐的视线在他身上做了一次缓慢而细致的巡游。
从他那身黑色的粗布武士服,到他紧握刀柄、指节粗大且布满厚茧的手,最后停留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线条刚硬的脸上。
“哦,我倒是忘了。”
范隐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
“你不是个武者。”
“是文人。”
这几个字仿佛一道天光,瞬间劈开了范无就坚硬的外壳,照亮了他隐藏最深的灵魂。
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紧绷的、随时准备出刀的肩背肌肉,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他抱着刀的手臂不再那么用力,整个人透出一种被彻底理解后的通透与舒坦。
“啊……”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喟叹,双眼微眯,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痴迷的、极致享受的神情。
随即,他猛地回过神,动作郑重地朝范隐抱拳,躬身。
“范大人不愧是诗神!竟能一眼看穿我的伪装,透过在下这身武者的皮囊,洞悉我文人的内核!”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知已难觅的激动。
“佩服,佩服。”
范隐也依着礼数,抱拳回了一礼。
“哪里,哪里。”
客套过后,范隐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你之前可曾考过秋闱?”
“若是没过,按规矩,可没有参加春闱的资格。”
范无就脸上那股子飘飘然的舒爽瞬间凝固,他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鼻子,眼神有些闪躲。
“考过,倒是考过了。”
范隐的眼神更具压迫感,仿佛能刺穿人心。
“是考‘过’了,还是‘考’过了?”
他前半句话,重音清晰地落在“过”字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后半句话,重音则挪到了“考”字上,充满了戏谑。
范无就的脸颊腾地一下,升起一股热气,从脖子根一直烧到耳廓。
“是……‘考’过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过,二殿下帮了我,让我能参加春闱。”
范隐拖长了声音,那声调里满是意味深长。
“哦——”
“又是这万恶的走后门啊。”
范无就的脸更烫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范隐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继续说道:
“我先提醒你一句,这次春闱,会和以往大不相同。以前那些路数,怕是行不通了。”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浇了一瓢冷水。
范无就猛地抬头,立刻向范隐凑近了两步,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翼翼地问。
“范大人……有内部消息?”
“没有。”
范隐回答得干脆利落,说完便转过身,抬步准备离开。
范无就哪里肯放过,连忙跟了上去,亦步亦趋。
“范大人,别啊!怎么说咱们都姓范,往上数个八百年,说不定还是一家呢。”
“给透个消息呗。”
范隐脚步不停。
范无就还想再追问,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原地。
一抹刺目的明黄,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眼帘。
不远处,太子正领着人向这边走来。他身旁,是一身戎装、身形高大魁梧的大皇子,以及年纪尚幼、神情严肃的三皇子。
太子已经抬起了手,正朝着范隐的方向遥遥挥动,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和煦如春风的微笑。
范无就的呼吸都停滞了。
范隐先是脚步一顿,然后也挥手回应。
两方人马很快在城门洞下的开阔地带相遇。
范隐不卑不亢地抱拳,依次行礼。
“太子,大殿下,三殿下。”
太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姿态亲和。
大皇子则是抱拳还礼,动作干净利落,眼神沉静。
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