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范隐那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追问,肖恩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积压了数十年的沉重都一并呼出。
“老夫想的是,让范贤接着跟你回南庆。”
范隐的眉梢微微挑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下文。
“在你们监察院地牢的时候,陈平平那个家伙,总用这事来威胁老夫。”
肖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说,要将老夫的孙子,培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庆国人,一个对北奇恨之入骨的战士,然后,让他亲手毁了老夫这辈子守护的一切。”
“老夫曾以为,老夫的孙子会变成一个偏执的,被仇恨填满内心的怪物。”
他抬眼,望向屋顶上那个孤单的剪影。
“可如今看来,他没有。他虽然成了个南庆人,但心里是干净的,没有那么极端。”
“老夫不想让他成为那样的人,不想让他被仇恨裹挟,痛苦地过一辈子。”
“就这样,挺好。”
范隐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你刚刚,还跟他说那些所谓的‘真相’?”
肖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像一只在黑暗中蛰伏多年的老狐狸。
“老夫是不想让他稀里糊涂地活一辈子。将来某天被陈平平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钱。”
“老夫是让他,多提防陈平平一点。”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范隐身上。
“当然,有你在,范贤应该也到不了那一步。”
【这你老人家可就想错了。】
范隐心里暗笑。
【你孙子将来咋样,我不清楚。但范贤这个家伙,这世上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坑他,那个人就是陈平平。】
范隐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所以,你刚刚在说范贤‘身世’之前,先讲了你那个关于神庙的秘密,算是给我的报酬?”
肖恩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坦然。
“是。但你小子既然早就知道,老夫这个秘密,也就算不得报酬了。这种情况,老夫也考虑到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老夫给你准备了另一个报酬。”
范隐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什么?”
“老夫的命。”
范隐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什么意思?我要你的命干什么?这也算报酬?”
肖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老夫如今被软禁于此,唯一的价值,就是牵制住领兵在外的虎儿。”
“若老夫死了呢?”
“更甚者,老夫若是临死前,给虎儿修书一封,说老夫之死,必定是某人所为。那你觉得,这个‘某人’,会不会成为虎儿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老夫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范隐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他对着肖恩,缓缓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牛逼格拉斯。”
“肖老前辈,还是您牛!”
他啧啧称奇。
“虽说您和大将军只是义父义子,可上衫虎待您,那是如同亲父啊。”
“为了您,他不惜带兵半路截杀我们南庆使团,半路救走你。”
“为了您,他在上京城大庭广众围了我们使团,就是想在锦衣卫之前带走你。”
“为了您,他接受调令,去南境对抗我们南庆军队。”
“可您现在,居然就这么把他当成一个筹码,拿出来跟我交易。”
听到范隐这番近乎嘲讽的话,肖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这么看来,你的确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老夫没看错。”
范隐一愣。
“喂,我在损你呢,给点反应啊。”
“听出来了。”
肖恩淡淡地应了一句。
“你不了解老夫,也属正常。”
“其实,老夫也没那么重感情。现在肯拿自已的命做交易,让你保范贤,不过是因为老夫自觉走投无路,不想让我这一支唯一的血脉,就此断绝。”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悲凉。
“至于虎儿……当年,老夫收的义子,不止他一个。个个都是天赋卓绝的孤儿,可他们,几乎都在陈平平抓我的那次,死伤殆尽了。”
“只有虎儿,老夫看他最有天分,早早送去了军营,才幸免于难。”
“说是义子,其实不过是老夫从小培养的死士。可能因为老夫在他们小时候,给了他们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