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是陆西辞二十二年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一段。周燃担忧地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后排如同雕塑般沉默的陆西辞。
他靠在座椅里，头偏向窗外，飞逝而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没有流泪，没有咆哮，只是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近乎绝望的死寂。
那只握有真相的U盘，被他死死攥在掌心，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哥哥当年得知真相时，是否也感受过这样的冰冷与绝望？那个总是带着爽朗笑容、会摸着他的头说“小辞以后会比哥哥更厉害”的人，是被怎样的黑手推入了深渊？
愤怒的岩浆在胸腔里奔涌，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找不到喷发的出口。他恨不得立刻掉转车头，找到那个姓赵的，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为哥哥讨回公道。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那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让哥哥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他需要冷静，需要谋划，需要一击必中。可巨大的悲恸像黑色的潮水，不断淹没他的理智，让他窒息。
车子停在沈知意公寓楼下时，已是深夜。陆西辞没有立刻下车，他只是抬起头，望着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像迷航的船只望着唯一的灯塔。
周燃担忧地开口：“老大，你没事吧？要不我陪你上去？”
“不用。”陆西辞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你回去，把U盘里的东西备份，找信得过的技术员做修复和增强处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明白！”周燃郑重应下。
陆西辞推开车门，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楼道。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只是凭着记忆，走到了沈知意的门前。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动作却停滞在半空。他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她？一个被仇恨吞噬的怪物？还是一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弟弟？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房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知意穿着柔软的居家服，脸上还带着些许工作的疲惫，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化为了浓浓的担忧。她似乎一直在等他。
“你回来了……”她的话音在看清他神情的瞬间戛然而止。
眼前的陆西辞，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没有了平日里的桀骜不羁，没有了赛场上的意气风发，甚至没有了面对她时的温柔痞气。他像一座被暴风雨肆虐过的废墟，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重悲伤。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见面就将她拥入怀中。
沈知意的心狠狠一揪，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冰凉的手，将他带进了屋内，关上了门。
温暖的灯光，熟悉的气息，稍稍驱散了些许他周身的寒意。
陆西辞沉默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沈知意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他没有接，只是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声音干涩：“我找到……真相了。”
沈知意的手微微一颤，杯子里的水漾开波纹。她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回望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她在听。
“……不是意外。”陆西辞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是谋杀。为了利益……他们杀了我哥。”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词语，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沈知意倒吸一口凉气，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证实，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和心痛。不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陆北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被迫承受这一切的陆西辞。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碰触他，却被他猛地避开。
“别……”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自我厌弃，“我身上……脏。”
他觉得自己触碰了这世间最肮脏的阴谋，连带着自己也变得污秽不堪，不配沾染她的纯净。
沈知意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就那样站着，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陆西辞，看着我。”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陆西辞抬起猩红的眼。
“听着，”沈知意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肮脏的是那些刽子手，不是你，更不是你哥哥。你是受害者家属，是唯一能替他讨回公道的人。”
她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继续道：“你想哭，就哭出来。想骂，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