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阁顶层,源赖青的寢宫。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源赖青口中喷出,染红了他面前的棋盘。
“叛徒!都是叛徒!”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一把將身前的棋盘掀翻在地,黑白棋子洒落一地,如同他此刻混乱而绝望的心。
一个时辰前,他还在这里与心腹大將推演战局,商议著如何利用巷战,给予楚天最沉重的打击。
而现在,心腹大將的尸体早已冰冷,城中贵族尽数倒戈,甚至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都成了敌人插向他后心最毒的一把刀!
眾叛亲离!
这四个字,从未如此深刻地烙印在一个梟雄的心中。
“为什么……静雪……为什么!”
源赖青痛苦地嘶吼著,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廊柱上,鲜血顺著指节流下也浑然不觉。
“我將你捧在手心,视你为源氏的骄傲!我给了你一切!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女儿牙牙学语的模样,是她第一次穿上和服时的娇俏,是他亲手为她戴上髮簪时的期许……那些温暖的画面,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反覆切割著他的心臟。
一名仅存的忠心侍卫跪在地上,颤声道:“主公,城中鸽派已经完全倒向了静雪公主……他们……他们控制了城防和武库,我们大势已去了!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突围吧!”
突围
源赖青听到这两个字,惨然一笑。
天下之大,何处是他源赖青的容身之所
向楚天投降那个毁了他一生霸业,逼得他女儿献身上位的男人
不!绝不!
他源赖青,生是东瀛的霸主,死,也要做顶天立地的鬼雄!
他缓缓止住了笑声,眼神中的疯狂与绝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属於梟雄末路的决然。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沙哑,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已经没有人可以传令了。”他自嘲地摇了摇头,隨即亲自走到墙边,取下了那套他征战一生、象徵著无上荣耀的赤红色大鎧。
“来人,为我著甲!”
侍卫看著主公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主公!”
“哭什么!”源赖青厉声喝道,“武士的归宿,便是战死沙场!能为主君介错,是你的荣耀!”
他挺直了佝僂的背脊,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睥睨东瀛的源氏家主。
甲冑加身,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光如雪,映照出他苍老却依旧狰狞的面容。
很快,三百名对他忠心耿耿,不愿投降的武士死士,自发地聚集在了天守阁前的广场上。他们是源氏最后的精锐,是追隨源赖青一生的死忠。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
源赖青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环视著自己最后的班底。他用刀尖,指向了远处灯火通明的城主府,那里的每一盏灯火,都像在嘲笑著他的失败。
“我最疼爱的女儿,如今正躺在敌人的怀里,用我的城池,换她的荣华!”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毒汁般的怨恨。
“她忘了什么是源氏的荣耀!她忘了什么是武士的尊严!今天,我们就去教教她!用我们的血和刀,让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源氏武魂!”
“隨我衝锋!让那个大陆蛮子知道,东瀛的土地上,只有战死的武士,没有屈膝的懦夫!”
“吼!”
三百死士齐声怒吼,声震云霄。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死的光芒和殉道的狂热。
“杀!”
源赖青一马当先,这位年过半百的梟雄,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虎,率领著他最后的爪牙,向著城主府,向著他女儿所在的权力中心,发起了悲壮而决绝的自杀式衝锋。
夜色下,三百赤甲武士,如同一道决堤的血色洪流,在寂静的街道上奔腾。
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唱响属於旧时代武士的最后一曲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