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袆望向铺在长桌上的一副字,见其笔锋苍劲有力,颇显功底,伸手指轻触,发现墨迹已干。
房中偏东的位置有一张软榻,上边殷红了一大片,有些地方已经泛乌,一只脚凳翻倒在榻前,其上也染有血迹。
软榻的一旁有张小几,上边摆有蒲石,蒲石的凹面里存有晨露,另一边则放置一尊鼎炉,里面依旧燃香飘出轻烟。
“这里的摆设动过没有?”
“回姑娘,发现大王遇害后,未敢乱动。”
沈袆转头问了一句,听到齐府下人的回答,点了点头,望向司马长风:“此间陈设不乱,并无打斗的痕迹,另外杀死齐王的匕首是从正面刺入,非常准确地刺进心窝,我觉得齐王应该与凶手熟识,他是在毫无戒备下被一击即中。”
司马长风疑惑:“熟识?既然说没有外人出入,这熟识之人定是来着王府,难道是府中人所为?”
杀人者是柳家,这是先入为主的猜测。
齐王司马业与柳家父子熟识倒也不假,可柳镇庆与柳樾绝不可能亲自来齐王府杀人,就算是他们,司马业也不会毫无戒备,他与柳家父子的关系并不好。
另外,若是柳家派来的其他人,司马业不可能带到书房中。
司马长风略一摇头:“这就奇怪了,若是熟人行凶,应该与柳家无关,柳家行凶杀人的嫌疑岂不是可以排除?
沈袆没有作答,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锦榻以及周围的血迹,又起身在门窗处查看一番:“门窗上并没有撬动的痕迹。”
司马长风上前看了看:“那说明...凶手应该就是从房门正常进入。”
“嗯,应该如此”
沈袆来到长桌旁,指着那副字:“我猜想,齐王当时应该正在写字,这句“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的后边应该还有“不怨天”三个字,只因凶手到来,他停了笔,放在笔格上起身相迎。”
“而后...”沈袆走到锦榻前:“齐王应该坐在这里听凶手说话,凶手则应站在他的面前,或许是在辞别之际,凶手在齐王起身时突然发难,同时捂住齐王的嘴,将他直接压倒在锦榻上,直到死去。”
沈袆指向锦榻上血浸最浓处:“就是压在这里,最初挣扎虽然踢翻了脚蹬,却还是没能引起下人的注意,其实也挣扎不了多久,匕首入心,齐王应该再无气力,也活不成了。”
这些只是推测齐王遇害时的场景,即便确切无疑,依旧没有确定凶手的有效线索。
司马长风略一点头,转身对郭将吩咐道:“审问王府内的所有仆役,尤其是负责这个院子以及昨夜巡夜之人,都要重点查问。”
既然缩小了一个范围,那便先把嫌疑重点放在齐王府内,或许是柳家买通了某个下人行凶,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对于司马长风的这种猜测,沈袆还是觉得可能性不大:“若是下人的话,我觉得齐王根本不可能停笔相迎。”
司马长风指向软榻,轻笑地反驳:“或许,是他不愿再继续写,坐到这里听下人回话,然后就被杀了。”
沈袆白了一眼:“净瞎说,你也是大人物,会那样做吗?”
司马长风故作认真思考,笑着摇头:“不会,我没那个习惯,而且我做事不愿半途而废。”
“可不一定呦!”
沈袆调侃道:“有时候也会半途而废呢,比如...”
司马长风知道沈袆在调侃什么,支起胳膊,手指抹着嘴唇,点头道:“对呀,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愧疚,想想是不是还应该继续找下去,或许...”
说话间,司马长风故意望着沈袆。
“你...你找呀,我又没拦着你,反正我们已经定下了亲事,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收合离书,聘礼也不退。”沈袆倔强地说着,脸颊起了红晕,也不知是气恼,还是羞涩。
“傻瓜,真恼啦?”
司马长风揽过沈袆,轻语:“已经说过了,不再找了,也找到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可你偏要戏弄我,自己反倒先急了,都是我不好,说出话了,向你赔罪还不行吗?”
其实,沈袆也看出司马长风是在说笑,心里却就是不争气地有了担心,也就说出了如此让自己都觉得脸红的气话,甚至还难为情地眼眶都红了起来。
眼下正在查案子,而且齐王府的下人就站在书房外,如此矫情下去可不妥当。
沈袆在司马长风的腰间用力拧了一把,解恨地高声吩咐:“随我出去查看一下,看看凶手离开院子时,有没有什么留下的痕迹。”
司马长风是司隶校尉,主办此案,而且还是齐王的子侄,而沈袆仅是一个随从的小仵作,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司马长风的身份都远高于沈袆。
听到沈袆如此大声地吩咐世子,齐王府的人感到不解,同样守在门外的郭将却是清楚,不禁好笑起来,也暗自高兴,世子再也不用月下独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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