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李世民于两仪殿偏殿召见了长孙无忌、褚遂良、于志宁与戴胄。
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比朝堂之上更为凝重。
李世民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渐起的秋风,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太子此番归来,威势日隆,于国而言,自是幸事。”
“然,为君者,当恩威并施,张弛有度。”
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如今四方暂平,诸位爱卿以为,朝廷当如何举措,方能使太子,更契合储君之道?”
他问得含蓄,但在场四人皆是人精,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陛下这是觉得太子风头太盛,功高震主,想要加以遏制了。
长孙无忌眼帘低垂,盯着自己脚下的金砖,仿佛上面有朵花,一言不发。
他是太子亲舅,更是关陇集团的代表,无论于公于私,此刻表态都极为敏感。
褚遂良亦是沉默,他虽心向太子,但也深知帝王心术,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可能引来猜忌。
李世民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眉头微蹙,目光转向于志宁:
“于卿,你夙来直言敢谏,说说你的看法。”
于志宁心中苦笑,知道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武功赫赫,扬威域外,实乃大唐之福。”
“然,古人云:‘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之?’如今高句丽、倭国新定,百济、新罗臣服,正是需要大力推行王化、安抚黎庶之时。”
“臣以为,太子殿下既已展现赫赫武功,不若借此机会,转而精研内政,学习如何治理新附之地,如何安抚万千生民。此亦为储君之本分。”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核心意思却只有一个。
让太子从军事领域转向文治,本质就是削其兵权,使其远离能够直接调动大军的位置。
长孙无忌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于志宁一眼,眼神中带着不悦,但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褚遂良则接口道:“于詹事所言,虽有道理。然,太子殿下刚刚立下不世之功,此时若骤然使其远离军务,恐寒了将士之心,亦有‘飞鸟尽,良弓藏’之嫌,于朝廷声誉不利。”
他这话是在委婉地提醒李世民,不要做得太明显,以免让人非议。
李世民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戴胄:
“戴卿,你掌管刑部,又曾署理过大理寺,于律法见解颇深,你以为呢?”
戴胄面色严肃,出列道:“陛下,于詹事与褚谏议之言,皆有其理。”
“然,臣以为,国之常制不可废。太子殿下此前统御之征东大军,本乃陛下授予之临时职权。”
“如今战事已毕,各部兵马自当各归本镇,兵权重归兵部与各地都督府调度,此乃惯例,亦是正理。”
“至于太子殿下之东宫六率,乃护卫东宫之根本,依制保留,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