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悬挂在侧,散发着淡淡的皮革与铁锈气息。
帐帘掀起,两名亲兵押着顾廷烨走入。
他步伐带着凝滞,脸色苍白,但腰杆依旧挺直,目光与贾珏相接时,复杂难言——有挥之不去的迷茫,有对方才屠戮景象残留的惊悸,亦有被当众责罚的屈辱。
他依军礼单膝触地,甲片发出沉闷声响:
“罪卒白烨,见过将军。”
贾珏并未立刻叫他起身,指尖随意敲击着粗糙木案,目光如同审视一件亟待淬火的粗胚。
营帐内只有火盆木炭燃烧的噼啪声,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白烨?”
贾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性的冷意。
“听完方才本将训诫全军之言,你作何感想?”
“可还觉得本将屠戮妇孺,是禽兽行径?”
“沙场之上,你这‘不忍’之心,是更重了,还是淡了?”
顾廷烨喉结滚动,嘴唇翕动数次,却吐不出一个字。
自幼所受的圣贤教诲在脑海中激烈冲撞着白日所见的人间炼狱与贾珏冷酷如冰的“以血还血”之论。
那“打仗是男人之间较量”的朴素信念,已被彻底碾碎。
迷茫与痛苦如同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神魂。
顾廷烨垂下头,盯着地面毡毯的纹理,艰涩道:
“回参将…标下…标下心中纷乱,不知……”
“不知?”
贾珏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嘲讽的弧度,打断了他的嗫嚅,语锋陡然锐利如刀。
“是不知如何作答,还是不敢面对自己那点可怜的‘道义’被战场碾碎的现实?顾廷烨!”
最后三字,名字清晰吐出,如同惊雷炸响在顾廷烨耳边!
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占据,脸色霎时褪尽血色,比烛光映照下的白纸还要惨淡。
这个名字,是他竭力想要在军旅中埋葬的过去!
贾珏身体微微前倾,烛火在他年轻而冷硬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
“镐京宁远侯府那风流成性、牡丹花下赵子龙的嫡次子,放着侯府的锦绣前程不要,偏要隐姓埋名,跑到这塞北边军里来扮小卒子?”
“怎么,是嫌侯府的暖房太过安逸,想来尝尝塞外的风刀霜剑?”
他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刮过顾廷烨强自镇定的脸。
“可惜啊,这北疆的风霜,不是你在脂粉堆里打滚时受的软风细雨,而是刮骨钢刀!”
“就凭你这细皮嫩肉、受不得半点血腥的菩萨心肠,本将看你连这右卫营的军帐门槛都迈不过去!”
字字如刀,狠狠扎进顾廷烨的心窝。
侯府公子的身份被赤裸裸地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