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
这位荣国府长房长孙,荣国府的继承人,此刻定然也藏身在这军堡的某个阴暗角落。
他为何而来?
目的昭然若揭。
定然是受了贾老太太和贾珍的托付,携带重金,穿山越岭,费尽周折潜入这苦寒边关。
所为的,不过是打通王淳这个督军关节,将自己彻底埋葬在上关军堡那片血肉磨盘里,借赫连人之手除去眼中钉、肉中刺。
横刀刀刃反射的冷光在贾珏眼中跳跃,映出眸底深处那点寒星,如同冰封湖面下不灭的火焰。
杀意在贾珏心底翻滚、凝聚,宛如实质。
王淳,眼下动不得,这一点英国公早就告诫了自己。
王淳是皇帝钦命的督军,位高权重,更牵扯着英国公乃至朝堂上的微妙平衡。
在此刻,在自己即将于军中获得真正立足点的关头,贸然对一位督军下手,无疑自毁前程。
英国公即便再欣赏自己,也无法在皇帝面前保全一个擅杀督军的下属。
那将使自己在静塞军,乃至整个大周军中再无立足之地。
想杀王淳,必须静待时机。
但这个贾琏……
贾珏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刀脊上敲了敲。
贾琏不同。
他出现在此地,本就是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
京官,尤其是承袭勋贵的子弟,私下结交边镇将领本就是大忌。
宁荣二府为了除掉自己,竟敢行此险招,将堂堂国公府的继承人秘密派往边关。
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宣之于口。
因此贾琏如果死在了这里,对于宁荣二府和王淳来说,都只能是藏在心中,是一个必须捂住的秘密。
如同暗巷里悄然熄灭的一点烛火,只留下一地灰烬,绝不敢张扬半点风声。
夜色深沉,正是了结恩怨的好时候。
又一块凝固的血痂被粗布擦落,露出底下雪亮的寒芒。
刀身映出贾珏平静无波的脸,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即将离弦的劲箭,穿透沉沉的黑暗,锁定了堡内某处。
快了。
只等这片休憩区域彻底陷入死寂,只待值夜士兵的脚步因深夜的寒冷而变得稀少迟缓。
贾珏收拢气息,整个人的存在感仿佛融入这片阴影,只剩下那双眼睛,在篝火的微光中亮得惊人,牢牢锁定着远处的方向。
约莫一个时辰后,南关军堡此刻皆沉入深沉的夜色中,唯有塞外呜咽的风声在堡墙间低回盘旋。
休憩区域的篝火已奄奄一息,只余下暗红的木炭,偶尔迸裂几点细碎的火星,映着横七竖八陷入沉睡的敢死营士卒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