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眼中既无波涛骇浪，也无冷雪冰霜，他只是沉静的望着我，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
“子夜。”我对子夜说，“我们走！”
快马奔驰而去，金池国人果然也没有再追上来。
我在马上问子夜：“子夜，今日之后，你再也做不回皇子了，你会不会后悔？”
子夜道：“既然已经选了，那我就不会后悔！”
而我却叹了口气：“可我有些后悔呢。”
他一愣：“公主何意？”
我道：“你若为王，我为后，岂不比如今寄人篱下，受人欺压要好的多？”
子夜很是诧异：“你的意思是，我该跟他们走，重复金池国？”
我微微一笑，并不给出答案，反而是望着不远处挑着担子，推着板车的人群问子夜：“那是什么？”
现在不过卯时，天将亮而未全亮，可皇城城门口下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大多都大包小包的扛着，虽然辛苦，却各个脸上都带着笑容，显得十分高兴。
“怎么？你没见过早集吗？”
“早集！”我大吃一惊，转而无比兴奋道，“难道就是书上曾写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吗？”
我看向子夜，都不用开口，子夜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拉缰绳，我们便一道加入了这赶集的人群里，一起朝着集市缓缓而去。
清晨的集市会，其实我是参与过一次的，早前，季龄语带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是从这集市中穿梭而过的，只是那时我坐在马车里吃着季龄语差人送来的食物，并没有好好看一看这早集的热闹。
如今，我自己在集市上逛着，子夜则牵着马一路跟着我，但凡我看中的，我拿了就走，都由子夜在后面替我付账。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同心镇，又回到了云间城，又回到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光里。
“看！有人在放风筝！”忽然，我看到不远处的河岸边，一群小孩在放风筝。我忙拉住子夜的衣袖，“子夜，我们也去放风筝吧！”
借了小孩手中的风筝。起先，是子夜拿着提线，我来放飞上天的，可我素来手脚笨拙，一连往天上扔了好几次都没放起来。
一向沉静的子夜都看得急了：“你要逆着风跑，逆风才能在一瞬之间就将风筝吹上天！”
“哎，不对，你要仰着风筝，你这样，风一吹，风筝就掉地上了！”
“不是，不是，你得跑起来，跑的快一点，不对，不是这样……”
到最后，他将提线扔给我：“算了，你拿着提线，我来放吧！”
我相信子夜在放风筝这一行里一定是个高手，因为我看他仅仅只往前跑了几步，手上风筝微微一抛，那风筝就稳稳的上了天。
“看，风筝飞起来了吧！”他很得意，在阳光下仰着头，望着天上那个越飞越高的风筝。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在看风筝的时候，我却在看他：子夜啊，以后不管有多么的辛酸刻苦，也请你一定要记住今日，我曾与你一道嬉戏欢笑过……
“拉线，拉线，你愣着干嘛啊，风筝要掉下来了！”突然，他猛地朝我冲来，二话不说，便站到我的身后，主动抓住我的手，控制着我手里的风筝线。
我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如果不是季成琪的侍卫，如果不是金池国的皇子，如果子夜只是一个布衣，也许……我们都会活得更开心，更幸福一点吧。
“你怎么……”他大概是想怪我为什么不拉线，可一低头间，眼里却变了颜色。我们彼此靠的是这般的近，近到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阳光从后面打过来，晕出一道不切实际的光……
“啪嗒！”风筝勾到树杈，破了一道口子，转而又落在了地上。
而子夜也猛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连连往后退了三步，虽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刻意转过身不让我看到，但是我却知道，是情茧发作了。
我们终究做不了布衣……
“哎呀呀，看你们，把我的风筝都弄坏了！”之前借我们风筝的小孩捧起落在地上的风筝很是生气。
子夜连忙上前给他一锭银子：“对不起啊小朋友，的确是我们不好，这个赔给你。”
小孩虽然气，但也知道一锭银子能买好几个风筝，便也不再多说，拿了钱就走。
我装作气鼓鼓道：“怎么办？如今这风筝可又放不成了。”
“你还想放？”子夜问我。
我点头。
他道：“我那里还有一个，不过要回驿馆去取。”
他的确是有个风筝的，当初在云间城里，他买下了我看中的那只老鹰风筝，只是他从来就没主动拿出来给我过，若不是秦霜说，我都不会发现子夜对我的心意。
“走，回去取！”我说，今日之后，怕皆是暴风雷雨，且让我将这一天当成我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