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道贯穿了时空地基的巨大裂痕之前。
那些从裂痕中渗出的,名为“可能性”的雾气,温柔地绕著他流淌,仿佛拥有了最原始的敬畏,不敢沾染他分毫。
林霜站在他身后,站在那片金绿色光罩所庇护的安全孤岛上。她看著唐冥的背影,那个背影並不算魁梧,却仿佛比这片混乱时空的所有世界加起来,还要更加坚固,更加不容置疑。
她的大脑,已经放弃了理解。
她只是看著。
唐冥打量著那道巨大的裂痕,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在检查一处劣质工程。他绕著裂痕的边缘,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时不时地,还会伸出手,在那裂痕的“边缘”上,轻轻敲一敲,仿佛在听著迴响,判断著內部的结构损伤。
每一次敲击,都有一圈无形的涟漪盪开,將附近几个正在发疯、正在互相吞噬的世界,瞬间“镇定”下来,让它们恢復了片刻的理智。
终於,他停下了脚步。
他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充满了专业性鄙夷的咂嘴声。
“嘖,这活儿干得真糙。”
他似乎在对某个不知名的,最初的“施工方”,表达著自己的极度不满。
说完,他做出了一个让林霜神魂都为之冻结的动作。
他伸出双手,就那么,直接的,伸进了那道渗漏著“可能性”的裂痕之中!
他的手臂,毫无阻碍的,没入了那片,连法则都能污染的,终极的混沌。
林霜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被污染,没有被分解,没有被赋予任何荒诞的可能性。
唐冥的双手,就像是伸进了两块不怎么平整的,巨大的石板缝隙里。
他似乎在寻找著一个,合適的,发力点。
然后,他找到了。
他的双臂,肌肉微微賁起。
那是一种,纯粹的,物理层面上的,发力。
“嘿……咻!”
他口中,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如同凡间搬运工,在搬动重物时,发出的,质朴的,用力的,號子声。
下一秒。
轰隆隆隆隆——!
不是声音。
是这片时空的整个“地基”,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的,呻吟!
林霜看到,那道横亘了无穷时空的,巨大的,无法癒合的裂痕,在唐冥那看似寻常的发力之下,竟然,开始,缓缓的,被强行的,合拢!
那不是法则的修復。
那不是力量的弥合。
那是一种,比所有道理都更加根本的,蛮力。
就像是,一张纸被撕开了,於是,他就用手,把两边的纸,重新,按在了一起。
简单。
粗暴。
不讲道理。
裂痕合拢的过程,挤压了无数个,卡在缝隙里的,破碎的世界。那些世界,连同它们內部所有的混乱规则与疯狂生灵,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无法抗拒的“闭合”之力,碾成了最纯粹的,虚无。
裂痕的边缘,那些因为“可能性”污染而变得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股绝对的“物理校正”面前,也纷纷被剥离了所有不该有的属性,恢復了它们原本的模样。
那座长出了眼睛的水晶山,它的眼睛,带著极度的不甘与悲伤,重新变回了,冰冷的,理性的,几何体的尖角。
那条变成了十四行情诗的水晶河,它那深情的诗句,被无情的,抹去,重新变回了,按照斐波那契数列,精准流淌的,晶体。
所有的“浪漫”,都被强行的,修正成了,“现实”。
终於。
咔——!
一声清脆的,仿佛整个宇宙都严丝合缝的闭锁声响起。
那道巨大的裂痕,彻底的,消失了。
它被,严丝合缝的,对在了一起。
虽然,那道丑陋的,如同蜈蚣疤痕般的“接缝”,依旧清晰可见,破坏了整个“地基”的美感。
但至少,它不再漏水了。
唐冥收回了手,拍了拍手上那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他看著自己的“作品”,眉头依旧是皱著的。
“勉强堵上了。”他自言自语,语气里满是嫌弃,“这材料太脆,焊死是不行了,回头还得找点柔性材料来打个补丁。真是豆腐渣工程。”
林霜:“……”
她的大脑,在经歷了停摆、冻结、碎裂之后,终於,开始,尝试著,重新启动。
她看著那片,已经停止了混乱,渐渐趋於某种稳定与平静的时空风暴。
看著那个,隨手就解决了一场,足以埋葬诸天万界的终极灾难,却还在抱怨施工材料不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