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狠狠砸在“听雨轩”的青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座老宅都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林薇蜷缩在二楼卧室的单人床上,被子紧紧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木窗。她搬进这栋百年老宅才三天,这三天里,她几乎没合过眼。窗外那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在狂风中疯狂摇摆,枯枝刮擦着窗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同指甲在刮擦骨头。然而,这声音并非最令她恐惧的源头。
最令她魂飞魄散的,是那哭声。
每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这哭声便准时响起。它并非来自窗外,而是从老宅的深处,从墙壁的夹缝里,从地板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冰冷而粘稠,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那声音起初是压抑的呜咽,像被扼住喉咙的窒息,继而化作撕心裂肺的哀嚎,仿佛一个被活活拖入地狱的灵魂,在做最后的、无望的挣扎。这哭声穿透厚重的墙壁,直直钻进林薇的耳膜,再渗入她的大脑,搅得她心神俱裂,冷汗涔涔。
“呜……呜……放我出去……好黑……好冷……”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飘渺,如同幽魂在耳边低语。
林薇猛地拉过枕头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她想起房东签合同时那副闪烁其词的模样:“这房子……有点年头了,夜里……偶尔有点动静,老房子嘛,木头热胀冷缩,你别介意。”介意?这哪里是木头的声音!这分明是活生生的、被囚禁的绝望!她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信号格却空空如也。她又想起白天试图联系房东,电话永远在忙音后断线。她被困在了这座被暴雨和哭声围困的孤岛里。
哭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抗拒,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林薇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晃动。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意识不受控制地沉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在感知。她置身于一个逼仄、散发着浓重霉味和尘土气息的密室。头顶是低矮、布满蛛网的天花板,四壁是粗糙的、渗着水珠的土墙。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角一个破碗里摇曳的、微弱的油灯火苗,将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投在墙上,影子巨大而扭曲,如同挣扎的鬼魅。那是一个穿着破旧粗布衣裳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头发枯黄打结,脸上沾满污垢和泪痕。她正用尽全身力气,徒劳地抓挠着那堵厚重的土墙,指甲早已翻裂,渗出血丝,混着墙灰,在墙面上留下道道暗红的、绝望的印记。她一边抓,一边发出那令人心碎的哭嚎:“娘……娘……放我出去……我好冷……呜……”
“娘……我听话……我不乱跑了……放我出去……”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孩童特有的、令人心碎的哀求。
林薇的心被狠狠揪紧,一股巨大的悲悯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这孩子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她的娘亲呢?这密室般的囚笼又藏在老宅的哪个角落?
画面骤然破碎,林薇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暴雨依旧,哭声却诡异地停歇了,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看见”从未发生。然而,指尖残留的、那抓挠土墙时粗糙的触感,和小女孩脸上冰冷的泪痕,却真实得让她灵魂战栗。
第二天,天光大亮,雨势渐歇。林薇强打精神,决心要找出这哭声的根源。她拿着手电筒,开始对老宅进行地毯式的搜查。这是一座典型的三进院落,雕梁画栋,却已显破败。她仔细检查了每一间屋子,每一面墙壁,每一个角落。当她走到后院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时,手电筒的光束无意间扫过树根旁一块微微凸起的、颜色略显异常的地面。那土色与周围不同,像是后来填埋上去的,边缘还残留着几根早已朽烂的、类似木桩的痕迹。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就是这里!那个“看见”的密室,会不会就在老槐树下?她立刻找来工具,不顾一切地开始挖掘。泥土潮湿而沉重,挖了约莫半米深,铁锹突然碰到了硬物。她屏住呼吸,拨开泥土——半块残破的、布满裂纹的青砖显露出来。再往下挖,更多的青砖出现,围成一个低矮的、仅容一个孩童蜷缩的狭小空间!密室!那个“看见”的密室真的存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陈年霉烂气味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林薇几欲作呕。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密室角落的土堆里,似乎埋着什么东西。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那是一只小小的、几乎完全朽烂的粗布布偶,一只纽扣眼睛已经脱落,另一只空洞的眼眶,仿佛正死死地盯着她。布偶的脖子上,还系着一根褪了色的红头绳。
“呜……”一声极轻、极弱的抽泣,如同叹息,毫无征兆地在她耳边响起。林薇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束慌乱地扫过四周。空荡荡的后院,只有湿漉漉的草木,哪有半个人影?
是幻觉?还是……那孩子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