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就这样在屋内枯坐至夜幕降临。
屋内烛火幽幽,照在他刚毅的面庞上,他微微垂眸,唇瓣抿的很直,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气的全身发抖,他怎么都无法接受,他认为的挚友居然欺骗他,利用他。
信中最后一句便是约他相见。
沈将军咬牙切齿,他倒是敢,好,好的很。
自己便去会见他,看看他究竟有何狡辩之语。
直到翌日天明,沈将军才从屋内走出,常副将等人立即关切的迎了上去询问,众人皆不知将军为何闭门不见,但隐约觉得是那封无署名信的缘故。
不过将军绝口不提,他们也不好多问。
“诸位不必担忧,本将军无碍,不过要出城一趟。”
“将军要出城?”常副将怔愣片刻,果断道:“那属下也收拾一下,随您一起。”
“不必,”沈将军摆手,沉声道:“我要见位故人,不会耽搁多长时间带一队人前去即可,你必须留在城内,我方能安心前去。”
常副将欲言又止,但与将军坚定不容置疑的目光对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都通通压了下去,到底什么也没提,沉默的点了点头。
沈将军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时分,才驱马出城,为了不惊动城内的四皇子,他特意吩咐常副将等,莫要伸张,以免节外生枝。
城外一处林中,草木郁郁葱葱,若是以往,沈将军单枪匹马不会贸然前去。
他的确勒住缰绳在入口处停顿了片刻。
不过视线所及,沐浴在月光下的那抹身影,哪怕变成灰烬他也认识,相隔十多年,他记忆犹新。
此时此刻,沈将军简直气的满脸通红,胸腔的愤懑难平,果断驱马前行,临行前吩咐随行的侍卫入口处等候,得到他口号后方能入林。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应当死去多年的齐王楚琰!
闻得马蹄声后,对方也恰好回首。
刹那间,四目对视,对方主动摘下兜帽,露出脸来,脸上那道疤痕十分显眼。
“你总算来了,我已恭候多时。”
沈将军定睛一看,虽说十多年未见,这人也比自己记忆中苍老了许多,满头华发遮掩不住,但一开口,他就确定面前这位是如假包换的楚琰!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沈将军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旁,马儿低头吃草,他便怒目圆瞪看向对方。
楚琰相比之下,十分镇定自若,他负手而立,端的是不卑不亢,“沈将军好强的气魄,只不过,我要问一句,今日来赴约的是我楚琰的挚友沈玄海,还是楚军统帅沈将军呢?”
“这有何区别?”沈将军十分不解,这两个身份不都是他一个人?
楚琰说话惯是会故弄玄虚。
“这两种身份千差万别。”楚琰微微抬眸,“若是前者,是我的挚友,那今夜我们自然无话不谈,我对你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若是后者,你是崇文帝眼里的忠臣,而我本该是死去多年的叛臣贼子,却还活着。沈将军难道会眼睁睁的放我离去?”
沈将军紧紧攥住拳头,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趁其不备,往他脸上狠狠的招呼了过去。
楚琰并未闪躲,结结实实的接下一拳头。
被打的脸都偏了过去,他毫不在意,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打我能让你气消?你果然还是如此真性情啊,沈玄海。这多年未见,你一如既往的脾气暴躁。”
“楚琰,你休要得意,你当年妄图起兵造反,以下犯上谋逆。今夜我就是特意前来确认你的身份,好一举将你捉拿,上禀陛下定夺。”
他话虽如此,但楚琰并不是孩童,仅凭借他三言两语就相信,他目光所及之处未有异常之处。
而自己可是真带了一队人埋伏在四周。
只要沈玄海对自己有半分不敬,箭矢会立即贯穿他的全身,让他葬身于此地。
“沈将军想捉拿我,难道我就会束手就擒?殊不知我也有备而来?”楚琰笑了笑,“你我本是故友,何必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何不心平气和聊一聊?”
“沈兄,你当初不负我所望,将陆珩从毒王谷救出来,还给他一个新身份,你是个讲诚信的人。这一点,我钦佩不已,以己度人,换做我未必做得到。”
“不过当年也是情势所迫,我假死遁走京城,你可知这些年我过得是怎样非人的日子?东躲西藏,隐姓埋名,看着崇文帝占据本该不属于他的皇位,我恨他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沈将军皱了皱眉,“你心术不正,妄图谋逆,计划失败被捕,理应当斩,严格来说,你如今是个逃犯。”
“逃犯?”楚琰闻言,忽然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笑的双肩都颤抖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他眼里泛着一股森寒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