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们依稀听到陛下口中念念有词，可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凑上去，岂不是让陛下一剑砍了脑袋？
末了还是海公公出面，小心翼翼地唤了几声。
崇文帝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他环顾四周，发觉这是他的寝宫，而他面前也不是裴玄策。
帝王握着长剑，艰难的喘着气，双目猩红。
“陛下，您这是梦魇了？”
海公公亲自奉上茶水，试探性的问了句。
崇文帝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脑海里浮现的依旧是那张鲜活的面孔，以及对方宁死不屈的态度，说他裴家世代忠良，绝无造反谋逆之心。
还扬言他会来寻崇文帝偿命。
“陛下？”
崇文帝又陷入那股子惶恐之中，视线错乱，内心的恐慌被人无限放大，他喘着粗气。
由于急促的呼吸着，以至于他脸红脖子粗的，海公公连忙吩咐小太监，“快些去请太医来。”陛下情况有些不对劲，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医风风火火的赶来后，见陛下双目失神，手里还握着长剑一时间也不敢上前，最后还是崇文帝平复了心绪，太医才敢上前把脉。
眉头紧皱，陛下的脉象十分紊乱，许是心绪不宁的缘故，还有一个缘由便是陛下如今太依赖仙丹，每日都得服用一颗。
正所谓是药三分毒，陛下服用了仙丹后，固然短时间有强大的功效，令人精神百倍且不知疲倦。
可长久以往下去，陛下身子亏损的厉害。
可这些话太医并不敢直言不讳说出来，陛下如今对紫薇真人言听计从，他敢诋毁仙丹半分，陛下盛怒之下，指不定就命人将他拉下去砍首示众，怒斥他妖言惑众。
太医开了安神的药方后退下，崇文帝疲惫不堪的抬了抬眼眸，像是自问，又像是问海公公一般，“朕当初杀了裴玄策，究竟是对是错？”
先帝不乏优秀出类拔萃的儿子，而他是一众皇子中不起眼的，没有强硬的后台支撑，他每走的一步异常艰辛，支撑他的是强大的信念与抱负。
他有野心，不甘于现状，不甘心永远都看人眼色，吕家也想扶持一位听从他们话，性情温顺毫无主见的皇子登基，以此维护吕家长盛不衰的庞大家族体系，并且想掌握更多的权势，妄图一手遮天。
他伏小做低，演戏给吕家看，终于让他们注意到自己这不受宠的皇子，成功的与吕家搭线。
而裴玄策显然站错了阵营，他与齐王走的太近，称兄道弟，这让崇文帝嗅到了危机感。
解决齐王后，崇文帝一直对裴玄策耿耿于怀，终于寻了个理由将裴家满门抄斩，以绝后患。
可近来京城的传闻，废弃多年的裴府有冤魂出没，更有人亲眼目睹，诸如此类的怪异景象，民间百姓皆有些动摇，亦是认为当年裴将军的死含有冤情。
“陛下，您的决断都是有理有据，过去的事又何必在想？省的劳心费神。”海公公轻声轻语的说着，这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岂料陛下心里一直介怀，并未释然。
“派人去查，朕倒是要看看，裴家的事，究竟是真有冤魂，还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捉出幕后之人，严惩不贷。”
而另一边，秦骊珠等人，日夜兼程，眼看就要抵达汴州城。
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雨，阻碍了队伍继续前行，然即便如此，这空旷的野外，他们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雨。
马蹄踏在地面上的蓄满雨水的小坑里，溅起泥水，秦骊珠挽起来的男子样式的发髻也歪了，碎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十分难受。
眼里还进了雨水，她胡乱用衣袖抹了几下。
骏马一路疾驰而去，她从未感到如此的畅意痛快，她从前就向往这样肆意洒脱的生活。
奈何身为女子，总是有太多的条条框框约束她的言行举止，娘亲希望她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并不喜欢她舞刀弄枪。
春雨过后，空气愈加潮湿，她还嗅到了泥土的腥味，也瞧见了路边那些逃难的流民。
秦骊珠握紧缰绳，勒骏马停下，目光复杂的盯着那衣衫褴褛的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的，相互扶持着，不知要去往何处。
沈墨打听后得知，他们原本是赶去汴州，然汴州城门紧闭不收容他们这些难民，只言城中粮食无多，住所不够，容纳不下太多人。
秦骊珠听罢，立即就道：“岂有此理，我可是听说了，陛下从国库里拨了银两出来用于安置因战火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可我们这一路上所见所闻，依旧有那么多的流民，那些银子究竟用在何处了？”
沈墨比她冷静许多，目视前方，幽幽道：“秦小姐不知这其中的黑幕。”他这些年跟随义父走南闯北，见多了知府腐败，官官相护不作为的事，故而对于银子没有落在实处，他也不意外。
反而是秦骊珠义愤填膺，他认为对方真性情，也过于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