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凛冽的盯着沈宝珠看,带着令人背脊发凉的寒意。
“我为自己曾经无知愚蠢犯下的错向四哥哥道歉,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弥补你的。”
少女的声音清脆,干净,不会让人觉得聒噪,反而觉得她充满生气。
陆珩不答,转着拇指戴的银戒,唇瓣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沈宝珠挽起他的衣袖,手指灵活的替他处理伤口,然后用纱布层层包裹住伤口。
从陆珩这个视线看去,少女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纤细白皙,也一定很脆弱。
他目光幽幽的盯着,另一只手抬起,悬于沈宝珠后脑勺上方。
“好啦,这些天伤口切记不要碰水,否则伤势会恶化的。”
沈宝珠说完抬眸,杏眸澄澈明亮,倒映着陆珩有几分古怪的脸色。
以及她瞧见对方高高抬起的还未落下的手臂。
她愣了愣,惊觉陆珩方才这是打算要动手?是要杀她?
陆珩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胳膊层层缠绕的白纱被少女手指灵活的系成个俏皮的蝴蝶结,以及沈宝珠渐渐黯淡的眼眸,失落的表情。
“方才见有只虫子落在你后肩上。”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撒谎,甚至掩饰似的说出这句话,这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绪。
他瞧见少女的眼眸亮了亮,语气轻快道:“原是这样,这皇家猎场四周草木葱郁,蚊虫确实多。”
陆珩不自然的应了声。
少女看他的眼神充满着悲悯,温柔,真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骗她。
陆珩眉头微不可闻的皱起,“嗯”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在沙漠里迷失方向的人,口干舌燥,迫切的寻求水源。
“四哥哥,那我便先回去了。”沈宝珠站起身,语气有些犹豫,“你伤了胳膊,若有不方便之处,可以随时唤我,我会力所能及的帮你。”
陆珩微微颔首,眼看沈宝珠掀开帐帘,脚步渐远,他才又垂眸盯着那蝴蝶结,心里无端的烦闷,索性挽下衣袖遮掩住。
她似乎没有嫌弃自己遍布上半身的伤口,那些丑陋的伤疤,如影随形,无时无刻都不在提醒自己那些阴暗的过往。
他本是生存于阴暗沼泽中的怪物,应该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他隐匿于黑暗之中,看着那些人可以光明正大沐浴在阳光下。
他没办法,也不能,这世上无人救他脱离苦海。
或许只有死才能解脱,但不是现在。
陆珩眉心缓缓松开,抚着衣袖,轻笑出声。
沈宝珠走出帐篷,面上笑意渐渐收拢,她攥紧手心,吁了口气。
她知道的,方才陆珩动了杀意,说什么她肩头有虫子,都是骗她的。
她不能在陆珩面前露怯,更不能被他察觉自己知晓他的意图。
所以她十分配合的说山中蚊虫多。
她甚至不敢深想,倘若当时没有抬头,没有瞧见陆珩高抬的手臂。
沈宝珠回忆起当初在沈府时,她无意偷窥陆珩杀人,被他发现后,掐住脖颈抵在树干上。
那种绝望,窒息感,犹如潮水扑面而来。
她记得当初陆珩看她的眼神,他似乎十分享受那种折磨人的感觉,看着她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等着她哀求饶命。
直到她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他才肯松手,神色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
与陆珩相处,并不轻松,时刻都是提心吊胆。
“宝珠,你怎会在这?”秦骊珠拍着胸脯,开口道:“我只是去寻了兄长,回来便不见你踪影,吓得我连忙出营帐寻你,”
“抱歉,我只是在帐篷里闷得慌,想要出来走走。”沈宝珠挤出一抹微笑,“让表姐担忧了。”
“你下回想出来散散心,喊我一起,你孤身一人,太不安全。”秦骊珠倒也没在意,亲昵的挽住沈宝珠的手,同她道:“晚上他们要炙烤猎来的野味,咱们有口福了。”
沈宝珠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暮色四合,隐约可闻得草丛里的虫鸣声。
沈宝珠视线所及,白色帐篷连绵不绝,营地里的一片空地上,火光红艳。
守卫们尽心尽责,握着火把巡视着营地。
白日里有刺客误伤皇子,他们巡逻失责,难逃其咎,眼下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巡视场地。
“宝珠,说起来这次狩猎可谓是险象环生,向来骄傲自负的四皇子也身负重伤,若不是陆珩出手相救,只怕……”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宝珠笑了笑,两人往前走,无意间路过一个帐篷,听到帐篷里传来低微的哀求呜咽声,十分瘆人。
两人视线相交,皆是有些凝重。
而守在帐篷外的侍卫,依旧面不改色,对里面的声音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