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有迟疑之色,陆珩无端的心生烦闷,黑黢黢的眼眸宛若结了冰碴子一般,目光冷厉的盯着沈宝珠,“怎么,你不愿意?”
此情此景,沈宝珠哪敢说个不字。
倘若自己拒绝,陆珩定会觉得自己不识好歹,落了他的颜面,他岂能轻易饶了自己?
她只能佯装欢喜,“四哥哥肯教我,我自然十分愿意的。”
陆珩睨她,“是么?”
沈宝珠轻点螓首,杏眸眨了眨,“只是我愚笨,学的慢......要不,我还是让旁人教我吧。”
陆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眸透着冷意,“你是觉得我不配教你武功?”
沈宝珠哭笑不得,这人怎么总是曲解她的意思,并且凡事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对上他漆黑如点墨的瞳孔,沈宝珠只好敷衍道:“四哥哥的武功出神入化,我学个皮毛也够我傍身了,四哥哥不吝赐教,我高兴都来不及。”
沈宝珠说完,就发觉头顶穿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声。
她正想抬头去看,就听得陆珩低沉的嗓音像是努力压制什么,“别抬头,你先走。”
沈宝珠察觉到他嗓音明显不对劲。
倘若此时她抬头,恰好可以看到陆珩的身形不稳,勉强扶住一旁的柱子,才能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
他不愿任何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寒毒又发作了,像是无数根银针扎在心尖,又顺着脉络横冲直撞,连带着他的五脏六腑也疼的厉害。
寒毒发作时冷热交替,极致的寒冷过后,便迎来了熊熊烈火/焚/身之感。
若说这寒是有人执刀在他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这热便是有人把他架在火堆上烤,他甚至感到口舌间的一股血腥味。
沈宝珠没有听他的,抬眸看他。
少年向来是冷静自持的,甚至常年面容冷峻乃至冷漠如斯。
此刻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眼尾泛红,面容昳丽带着几分病态......还真是活脱脱一个病美人之姿。
沈宝珠被自己的想法惊骇到了。
拍了拍脑袋,陆珩这明显是寒毒发作。
“四哥哥,你还好吧?”
陆珩此刻脑袋晕乎乎的,甚至觉着眼前都蒙着一层黑纱,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味。
香味很好闻,他有些难耐的攥紧拳头,勉强吐出稀碎一句话,“把我怀里的......瓷瓶拿出来。”
沈宝珠伸手就要去拿。
但指尖触及陆珩胸口衣襟那一刻,又有些迟疑不定,她咬了咬唇瓣,低声道了句,“得罪了。”
这才闭着眼,咬牙狠心,手探入衣襟里,然后飞也似的摸出瓷瓶。
便一股脑的往前一递。
陆珩处于崩溃边缘,头疼欲裂,他疼的硬生生的单手揪着心口,一手撑在柱子上,气极反笑,“你让我怎么吃?”
沈宝珠“阿?”了一声,这才睁开眼。
面前这情况令她有些为难。
的确,陆珩目前的状态压根没法自己进食药丸,他全身无力,一副随时就会晕倒在地的虚弱至极的模样。
沈宝珠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褐色药丸。
药丸她嗅了一下,十分难闻。
递到陆珩唇边,他眸光微闪,盯着少女纤细白皙的手,然而沈宝珠却没有想那么多。
陆珩的意识完全混淆了,他此刻什么也听不清,眼前仿佛被人蒙了层黑纱,看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他只知晓药丸抵着唇瓣,而他张开嘴,艰难地吞咽下去。
药丸没有这么快起效果。
沈宝珠道:“四哥哥,劳烦你在此处等等。我去叫人来......”顿了顿,“你放心,我去叫明砚来,不是旁人。”
她说完方走了一步,衣袖就被人攥住,沈宝珠不解地回眸,冲陆珩微微一笑,安抚似的开口:“放宽心,我会回来的。”
这句话不知戳中陆珩内心深处什么回忆。
他猛的松手,艰难的背过身。
不再去看沈宝珠。
少女的裙裾犹如一朵散开的花,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一颗心坠入冷窖之中,彻骨阴寒。
他知道的,火中取栗的人,一向下场惨烈。
他这些年见惯了虚情假意的场合,被人轻视,轻蔑,乃至算计,这些他都熟悉。
自从娘亲过世后,他曾被掳入毒王谷,沦为数以百计试药人其中一个,每日每夜被那些毒虫折磨的彻夜难眠。
他曾发誓,终有一日会逃出生天。
届时他会一把火烧了这里。
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不过他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