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施耐德,你先回军营。记住,让弟兄们把那些该死的厚军服都脱了,不然还没打仗就先热死一半。”
“遵命,总督阁下。”施耐德啪地一个立正,皮靴跟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比塞克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灯光照在他脸上,那双蓝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
“老刘,七天后就动手。你这边行吗?”
“总督放心。”刘阿生陪着走到门廊下,“今晚我就把各堂的当家都叫来。该备的家伙、该征的壮丁,一样都不会少。”
比塞克点点头,但没有立刻离开。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慢慢点燃,吸了一口才说:“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岛上不服你的华人还有不少吧?”
刘阿生心里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是有一些。主要是三发的那帮潮州佬,还有山口的客家人...”
“我不管他们是潮州还是客家。我也不懂你们远东的派系。”总督比塞克打断他,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奥地利帝国只认你刘阿生。这些年合作愉快,我们希望继续下去。但如果有人捣乱...”
他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总督大人请放心。”刘阿生躬身道,“这次正好借着打土人的机会,把那些不听话的也一并收拾了。”
“聪明。”比塞克满意地点头,又压低声音,“还有件事。这次仗打完,帝国准备在南洋推行义务教育,全面普及帝国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阿生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下一代人都要说德语、写德文,慢慢地连祖宗是谁都要忘了。这可是颗炸弹呀,搞不好会把他也给炸死。
“会有阻力的。”刘阿生小心地说。
“所以才需要你。”比塞克总督拍拍他的肩膀,手劲很大,“记住,当初兰芳公司快完蛋的时候,是奥地利救了你们。现在帝国许诺给你们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凑近了些,刘阿生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这是你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办好了,加里曼丹西部都是你们的。办砸了...”
“不会办砸的。”刘阿生斩钉截铁地说。
“最好如此。”
比塞克总督终于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咯吱咯吱地消失在夜色中。
刘阿生站在门口,一直等到马车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老爷?”罗明从屋里探出头来。
“进来说话。”
两人回到屋里,刘阿生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老爷,总督刚才那话...”罗明欲言又止。
“是威胁,也是利诱。”刘阿生闭着眼睛,“这些洋鬼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还叫你兄弟,明天就能拿炮轰你。”
“那我们...”
“还能怎么办?”刘阿生睁开眼,眼神锐利,“当年要不是投靠了奥地利,咱们早就被荷兰鬼子赶到海里喂鱼了。现在人家要用咱们,咱们就得卖命。”
他站起身,走到神龛前,对着关帝爷的神像拜了三拜。
“罗明,去传话。让福记的陈老大、义兴的林老二、还有和胜的黄老三,今晚子时都到后院来。记住,让他们都带上能打的兄弟,每人至少五十个。”
“老爷,这是要...”
“是要摊牌了。”刘阿生转过身,脸色阴沉,“三发那个王八蛋,仗着有英国人撑腰,这些年没少给我使绊子。这次正好一起收拾了。”
“可是三发手下也有接近一千号人...”
“一千人又怎样?”刘阿生冷笑,“奥地利的大炮一响,看他还敢不敢嘴硬。你去账房,支一万两银子出来。五千给奥地利兵买酒买肉,剩下的分给各堂口,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老爷,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钱算什么?”刘阿生摆摆手,“这次要是办成了,整个加里曼丹的金矿、香料、木材,哪样不是钱?要是办砸了,留着银子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罗明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叫住了。
“等等,”刘阿生想了想,“再派人去山口一趟,跟客家人的头领说,愿意跟着干的,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不愿意的,趁早滚蛋,免得到时候刀枪无眼。”
“明白了。”
罗明走后,刘阿生又在屋里踱了几圈步。他走到墙角,掀开一块地板,从
盒子里装着一面旗子,那是当年兰芳公司的旗帜。
他抚摸着旗子,喃喃自语:“列祖列宗在上,不是阿生不争气,是这世道变了。要想活下去,就得学会变通。”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接着就是瓢泼大雨。雨水打在瓦片上,声音大得吓人。
刘阿生把旗子重新收好,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