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草屑,刀子似的刮过阿古帕部落的营地。往日喧闹的营地,此刻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沉寂里。
连那些最不安分的牧羊犬,都夹紧了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不安地望向营地中央那座最大的、绘着苍狼图腾的毡帐。
陆平安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掀开自家蒙古包的厚毡帘子,一股带着奶腥味和柴火烟气的暖意扑面而来。
他刚把最后几块捡来的干牛粪码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敲碎了营地的寂静。
“王庭使者到。”
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呼喝,像冰冷的铁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陆平安心头一沉,和闻声出来的陆俊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草原王庭的使者,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在这个草木凋零、牲畜掉膘的深秋时节。
“爹,怎么了?”陆子杨从里面探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懵懂。
“没事,进去陪你娘和奶奶。”陆平安沉声道,示意儿子缩回去。他整了整身上半旧的羊皮袄子,和陆俊才一起,快步朝首领巴图的大帐走去。武大、武二兄弟也放下手中的活计,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像两座沉默的铁塔。
……
沉重的贡赋,像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云,彻底笼罩了陆家小小的蒙古包。
草原王庭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碾碎的,首先就是他们这些依附其上的、微不足道的尘埃。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人群边缘的陆行,年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紧盯着远处王庭使者离去的方向的眼睛里,跳动着一种近乎灼热的、难以言喻的光芒。
沉重的摊派
回到自家蒙古包,那点可怜的暖意再也驱不散心底的寒冰。
吕氏和杜含梅急切地迎上来,看到丈夫和兄弟铁青的脸色,心就凉了半截。
“当家的,怎么样了?摊派了多少?”吕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陆平安重重地坐到毡毯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陆俊才叹了口气,代替大哥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蒙上了一层灰:……我们那些盐,全部上缴。”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们辛苦积攒这点家当,像燕子衔泥一样,一点一滴,想着在这草原上扎根,给孩子们一个安稳。可现在,王庭一道命令,就要把一切都夺走。
奶奶坐在角落里,手里捻着一串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旧佛珠,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悲凉,喃喃道:“造孽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刚安稳几天……又要死人了,又要死好多人了……”她经历过太多动荡,深知战争一起,人命贱如草芥。
陆子杨紧紧攥着拳头,少年人的热血让他想冲出去质问,可看到父母叔婶绝望的脸色,看到奶奶的悲戚,他只能把愤怒和不甘死死压在心底,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爱宝则紧紧依偎在奶奶身边,小脸埋在奶奶的旧袍子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蒙古包里弥漫的绝望、愤怒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让她窒息。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奶奶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陆俊才:“老二,你脑子活,想想办法。真要把家底都掏空吗?”
陆俊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毡毯上划着:“掏空……也得掏一部分。一点不交,绝对不行。”
“巴图首领扛不住王庭的压力,我们更扛不住。现在那些年轻人都疯了,只想着打仗发财,谁挡路,他们真敢动刀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家人:“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兵役!这才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刀!
“部落征兵令肯定马上就到。”陆俊才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适龄男丁都要参军。所有人首当其冲。”
蒙古包里死一般的寂静。吕氏和杜含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们知道男人对陆家来说是顶梁柱,是护卫,更是亲人。若他们被征走,上了那血肉横飞的战场……
距离上贡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陆大哥!陆二哥!在家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
陆平安和陆俊才疑惑地对视一眼,起身掀开帘子。只见蒙古包外,停着两辆破旧的勒勒车,车上堆着些鼓鼓囊囊的麻袋。车旁站着两个风尘仆仆、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正咧着嘴冲他们笑。那熟悉的眉眼,赫然是——
“武大?武二?”陆平安失声叫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俊才也愣住了。
来人正是武大和武二!只是他们比在黄水村时更显精悍,皮肤黝黑粗糙,穿着厚实的羊皮袄子,腰间挎着弯刀,一副标准的草原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