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道:“传令下去,咱列好阵势再往前冲,尽可能让火铳齐射形成弹幕……让各级军官督促,决战时不能有丝毫懈怠……要是能逮着机会冲出去,放鞑子的风筝,接下来仗或许就好打了!”
朱晖却撇了撇嘴,摇头道:“说是决战,可这话都说了几次了鞑子就是不跟咱直面交手,一触即退,等咱打光子弹,他们就又贴上来,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想甩都不掉!
“眼下的情况,莫说是冲出去了,一旦失去后方支持,单独在外线作战,人家鞑靼人根本就不给你补充修整的机会,累也活活把你累死了。”
……
……
转眼草原上已经燃起了一堆堆篝火。
一天苦战下来,双方都耗费了巨大的体力和精力。
但到入夜时一清点,双方的死伤并不多。
这其中,王守仁所部是明军各路人马中伤亡最大的,为此战后还专门做了整理和总结。
“死了十六个。”
人堆里,几名伤员发出“哎哟”“哎哟”的惨叫,正在接受随军医官的治疗和包扎,朱晖一边看着,一边向王守仁汇报情况:“轻伤大概二三十,伤势比较重的就是他们几个……冬天受了箭伤还好,只要不是要害,一般都能挺过去。”
王守仁道:“有拿到鞑靼人首级吗”
“想拿,但人家不给咱机会。”
朱晖耸耸肩,道,“就好像咱的弟兄战死,他们也不会冲过来抢一样。”
因为双方是远距离交战,所以在抢首级充功这方面,双方都显得非常克制,毕竟稍有不慎,功劳没捞着,自己反倒成了对方的功劳。
王守仁问道:“那知道伤了对面多少人吗”
“不清楚。”
朱晖继续摇头,然后道:“以,谁都在拼命夸大自己的功劳。
“不过估计,他们的伤亡应该比我们重,尤其是午后冲的那一波,咱与他们距离最近时,大概也就几十步的样子,对方射箭我军都有中的,更别说是我军放铳了……那个距离中弹的几率很高。”
王守仁皱眉:“当时他们在跑,我们在追……既然当时就有斩获,为何不干净利落地将他们的首级带回来就算不斩首,也应该带回耳朵。”
朱晖道:“那不是他们有凭靠么咱人手还是太少了!对面几万人,咱就……两千人上下,光是咱追的那一路估计都有个五六千人。你跳下马,不跟着大部队行动,很可能就落在后面,让从侧翼迂回过来的鞑靼人给包了饺子,再也回不来了。”
王守仁道:“所以说为了自身安全,连唾手可得的功劳都不管不顾”
“这不您说的吗不能有丝毫懈怠,只能全军往前突,不能停靠。”朱晖不以为意地道,“现在咱能囫囵着回来就算不错了,仗都打到这份儿上了,遇事不能强求。”
王守仁很着恼,他无法理解军中这种得过且过的心态,连朱晖作为未来的保国公,都没那种浓烈的战意,更何况是基层的士兵,他的重拳像是打在上,无从着力。
王守仁心想,你坠马时怎没被鞑靼人给宰了
竟这般厚颜无耻
心中带着几分怨恼,正想着如何跟王越交代,传令兵再次出现,传他去中军帐开会。
“我也去吗”
朱晖随口问了一句。
传令兵道:“军门大人只让王先生一人前去。”
“正好。”
朱晖捂嘴打了个呵欠,道,“累了一天,早想歇息了……这鬼天气,要是不出门,或还能过安生日子,现在真就是在这里受苦受累,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种抱怨,在王守仁听来异常刺耳。
但不知为何,那些伤兵以及附近的士兵听到,却很受用,一个个都露出感同身受的神色,俨然把朱晖当成自己人。
反倒是王守仁跟这群士兵很难达到共鸣。
王守仁之前想的是,因为自己是文人,而那些武夫没什么文化,所以才会对自己敬而远之……
但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感受到,或许正因为自己身上少了一股江湖人的痞气,所以有时候别人只是礼数上对他保持敬重,未必能做到真正交心,甚至于把身家性命交托给他了。
……
……
王越的中军帐中。
王守仁急匆匆赶来,抵达时,军事会议已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