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史起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卷文书,感叹道:“惠帝是即位最短的一任君主,却也是最励精图治,想要改变紫国命运的贤明君王,他在位期间,影响了世家大族许多利益,得罪了许多人,所以在他病重之时,宸玥公主作为他最宠爱的公主,被举荐和亲北狄。”
“护送宸玥公主和亲北狄的将领,正是令尊”,江太史看向骆悠,轻微皱了下眉,这女子的外貌实在和骆国公半点相似也无。
“惠帝成为惠帝前,被封为惠王。惠王与发妻恩爱不移,府内没有一个姬妾,宸玥公主是惠王与惠王妃的独女,惠帝本无意卷入朝堂争斗,奈何造化弄人,赵氏皇朝频繁换代,最终还是把惠帝推上了高位。”
“惠王府本与骆府毗邻而居,两府门第相当,你父亲与宸玥公主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璧人”,江太史一直盯着骆悠,史官庞大的好奇心驱使他问出了汴京久传的谣言,“你当真是骆国公的嫡亲女儿?”
关于骆悠的身世,一直是汴京贵族圈里的迷。
权贵小姐们看不起骆悠,质疑她是外室子,但有骆国公护着,谁也不敢去骆悠面前造次。
毕竟是出自将府的嫡女,她们一群养在深闺里的娇娘,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没人会去主动寻这晦气。
骆悠冷淡地看了江太史一眼:“我姓骆,骆修白就是我的父亲。”
“江太史说我爹和宸玥公主曾毗邻而居,青梅竹马,后护送宸玥公主和亲北狄,此言可真?”
江太史道:“千真万确,这些我都有所记载,你看——”
骆悠接过文书,一直看到天光微亮。
江太史早已回去歇息,寂静的书房中,唯剩下骆悠和谢青霖。
文书记录的很齐全,关于骆修白和赵宿微的过往全部记载在了其中。
江太史在文书的记录上体现了史官统一的迂腐性,文字冗长,字句铿锵,紫国近二十年来的大小事件件不落,对于帝王也是该夸则夸,该贬则贬。
其中,史书在形容赵宿微时用了“玉貌绛唇,满载才学”八个字,称其聪明才智、文韬武略、君子六艺样样不输男儿,惠帝还曾在朝会中和百官探讨册封皇太女为储君一事。
但女子为帝,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此举自然遭受朝中重臣抵制。
史书上记载惠帝即位仅仅只有八个月零五天,便病逝于养心殿。
因为宸玥公主和亲的缘故,惠帝死后没有立即发丧,是在宸玥公主的和亲队伍离开京城七日后,才在京中国寺敲钟三万杵明示惠帝薨世的消息。
难怪赵宿微会流落苗疆。
惠帝得罪世族权贵,死因绝对不是简单病逝这么简单。
而惠帝死后,宸玥公主连父皇的葬礼都未能参加,就被强行送往关外,最后流落苗疆,虽然捡回一条性命,但一个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满腹才华的公主,一个是乡野粗汉,赵宿微瞧不上阿棋的父亲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赵宿微来说,从天之骄女坠落泥土,只在刹那之间,压根儿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
她又如何甘心?
可即便她不甘心,又为何要杀骆修白?
还要让骆修白在胸口亲自刻下“我是罪人”的字样。
骆悠敛下思绪,看了眼谢青霖:“谢公子帮我,所图何求?”
谢青霖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罪臣之身,所求不过脱离奴籍罢了,今日卖骆将军一个人情,只望日后谢某遇到难处,骆将军可以帮扶一把。”
“那谢公子可能要失望了,这些史书记载,没有谢公子的帮忙,我也可以拿到。”
“骆将军英勇无双,谢某自是相信骆将军有这个本事”,谢青霖目光灼灼,视线胶黏在骆悠身上,“不过骆将军回京后没有直接回镇国将军府,想必是没打算借助骆大司马之力。”
“谢某不才,祖上虽获罪流放,但谢家人历代行医积累的善缘,还算在汴京有几分人脉,谢某想和骆将军合作,不知骆将军可否给个机会?”
青年穿着墨色缎子衣袍,姿态高雅,额间朱砂痣将他整个人的气质提到了济世谪仙的高度。
骆悠看的却不是谢青霖的皮相,他看不透谢青霖的真实目的,但替谢家人脱离奴籍,想必的确是他的心愿。
只可惜,所托非人。
骆悠淡淡道:“谢公子知晓我是孤军奋战,我如何能帮你替族人脱罪?”
“你能。”谢青霖笃定道,“只有你能。”
骆悠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