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握住了元歌那只因用力握拳而青筋暴起的手。
她的手心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
“没事的,我真的不困。我就在这儿陪你,哪儿也不去。”
手背上传来那陌生而柔软的触感,让元歌浑身一僵。那感觉与他熟悉的冰冷武器、粗糙酒坛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他几乎已经遗忘的、属于“人”的温暖。
这温暖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安慰,反而像是一把锋利的钥匙,试图撬开他最后的心防,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慌和愤怒。
“你——!”
他猛地将自己的手从西施手中抽了回来,动作之大差点让本就摇晃的他失去平衡。
他脸上强撑的笑容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醉意、烦躁和被触犯的阴沉。他瞪着西施,连平日里惯用的、带着亲昵戏谑的“小西施”都不叫了,连名带姓地低吼,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
“西施!主人的话你都敢不听了是吗?!给我回去!立刻!马上!”
这严厉的呵斥让西施瑟缩了一下,但她看着元歌眼中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深处藏着的慌乱和痛苦,她心底的勇气反而如熊熊烈火般被激发了出来。
她知道,他越是赶她走,越是证明他此刻需要有人在他身边。
她依旧坚定地坚持着,她竭力在脸上堆砌出一个安抚的、略显憨态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关系的……”
然而,话未落音,元歌的耐心似乎已到了极限。他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凌厉,如同寒风中骤然亮起的刀锋,伴随着一声冰冷且充满嘲弄的。
“行!这是你自找的!”
他猛然扬起了手臂,那动作之迅猛,仿佛要撕裂空气,一记响亮的耳光即将狠狠落在西施的脸颊上!
那巴掌携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灌注了全身的力气,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
“啊——!”
西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魂飞魄散,她根本无法躲避,只能本能地紧闭双眼,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恐惧的尖叫。
她的身体因极度害怕而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摇曳的落叶,等待着那预料中的、火辣辣的疼痛降临。
但……
一秒,两秒……
那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如约而至。
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元歌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她自己因恐惧而急促如鼓的心跳声。
她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且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确定,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元歌那张盛怒如狂风骤雨的脸,也不是他即将落下的手掌。
只见元歌扬起的那只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停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那只骨节分明、曾沾染过无数鲜血也握过无数酒杯的手,此刻正以一种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近乎温柔的力道,轻轻、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上了她头顶那对水蓝色、微微上扬的龙角。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在龙角那光滑而敏感的表面上,带来一种奇异而微妙的触感,如同春风轻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西施彻底愣住了,她瞪大了那双还残留着惊恐泪光的棕色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元歌。
而元歌脸上的表情,也早已褪去了刚才那股骇人的阴沉与狠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以及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他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那强颜欢笑的表情也淡去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如同夜幕下浓重的雾气,笼罩着他的整个面容。他重重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浓重的醉意。
“算了……你爱干啥就干啥吧……”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浑浊的灰败,如同被风雨侵蚀过的古老石壁。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也……懒得管了……”
他的手,依旧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西施的龙角,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平静和依托的避风港。
看着这一幕,听着元歌这放弃挣扎般的话语,西施的脑海里,猛地回响起不久之前,元歌在餐桌上,带着那种看透世情的苍凉,对她说过的话:
““真正的正人君子,即便是醉得烂泥如糊,不省人事,他们也绝不会做出那种下三滥、丢人现眼、只有十足小人才干得出来的勾当!””
““醉酒,从来都不是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咒……它只是扯下了人平日里戴着的虚伪面具……把一个人最本质、最真实的内心,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当时她似懂非懂,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扬掌却未落下,最终只是疲惫地抚摸她龙角的醉醺醺的元歌,她忽然间,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