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婴儿全然依赖的温热从胸口传来,她的肩膀却僵硬酸痛。
低头端详他全然放松、沉入梦乡的小脸,所有熬人的辛苦如同月下薄霜,悄然融入了某种更深沉、更黏稠的情感之中。
时光在暖阁中昼夜的轮转和奶香、药味里静静流淌。司马懿如同院中那一株受着阳光雨露精心照料的小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躺在襁褓中啼哭的小婴儿。
甄姬最真切地感受着他的变化:他学会稳稳地抬头,用那双越发清亮的蓝眼睛好奇地追随着窗棂透入的光线,追随她移动的身影;小小的手臂变得有了力气,能努力地撑着柔软的垫子,试图将小小的胸膛抬离床榻;继而,他能在大人手臂的扶持下,短暂地坐稳那么一小会儿,小脑袋像个不安分的陀螺,东张西望。
生命的进阶,往往源于欲望。
最初,是榻上矮几上那只色彩鲜艳的布老虎,它静静地蹲在司马懿视野边缘。
他先是好奇地瞪着,然后开始“咿——呀——呼”地发出无人能懂却又极富情绪的单音,小小的身体努力朝那方向倾斜,试图挪动。
可那短短的距离对稚嫩的小身体来说仿佛天堑。试了几次未果,挫败和热切的渴望最终汇成了嘹亮的啼哭,泪水迅速糊了满脸。
那哭声不再是最初无法排解的不适,而是带着强烈意愿的召唤。
甄姬闻声快步过来,并未立刻抱起他哄劝,只是俯身靠近,让视线与他齐平。
“少爷想要布老虎?”
她的声音轻柔明快,如同溪水流过卵石。
婴孩的哭声稍稍一滞,那双被泪水浸润过的蓝眼睛看向她,里面盛满委屈和不甘。甄姬拿起了那只布老虎,却不递给他,只是悬停在他努力伸手、却仍够不到的短短距离之外。
“来,自己拿!”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鼓励的笑。
“伸手,少爷,伸手呀!”
小小的手臂再次奋力地、毫无章法地朝前够着,身子扭动得更厉害,口中再次发出用力的“呀呀”声。
指尖离那只布老虎始终差着一点。甄姬注视着他每一次全力的挣扎和努力,当那委屈再度涌上即将决堤时,她才不动声色地将布老虎悄悄往前挪动了一点点距离,让那小小的指尖终于碰到了布料的一角,勾住了布老虎耳朵上一个精致的缨络穗子。
瞬间,那委屈的潮水奇迹般退回。
司马懿似乎愣怔了一下,仿佛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他看着自己指尖勾住的红穗子,那鲜艳的颜色落入了湛蓝的眼底。
他下意识地屈了屈手指,将穗子攥得更紧了些,成功地把它完全拽到了跟前。
一阵极其响亮的、充满胜利和得意意味的笑声突然爆发出来,取代了之前的哭泣。那是一种未经任何尘世沾染、纯粹得如同水晶相击的喜悦声音。
“做到了!少爷真棒!”
甄姬同样笑起来,用力地鼓掌。
小婴儿受到声音的鼓舞,更是兴奋地挥动着新到手的战利品,布老虎被他毫无章法地甩来甩去,撞击着被褥发出噗噗的声响。
他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辰,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仿佛在对自己的壮举发表宣言。
成功的喜悦带来的力量超乎想象。
自那日起,司马懿像是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吸引力的游戏规则——用自己的力量获取想要的。
他开始不知疲倦地练习着翻身、用手臂撑起身体,每一次短暂的成功都会带来他极富感染力的笑声。
他的目光开始充满目的性地锁定房间内任何一个稍远的物件——架子中层的拨浪鼓,矮几对面的点心小碟,甚至窗台上偶尔停驻的一只彩蝶。
每当目标确定,他便开始义无反顾地用他所知道的最有效的方式——身体倾斜、咿呀催促,继而召唤性地哭闹。
每当这时,甄姬便会第一时间赶来,精准地判断出他的目标,却不轻易满足。她总在他身边半蹲下来,笑容明亮地鼓励着。
“想要它?少爷自己来!用劲儿!”
有时,她会将一个指头伸向他,他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那根救赎般的支柱,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然后倾尽全力向目标爬去——或者说,扭动挪近。
这些小小的“征程”并非一帆风顺。更多时候,是他在原地徒劳地扭动,像一只努力却离水稍远的鱼儿,眼巴巴地望着心爱的玩具或点心,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他的脸颊会因用力而涨红,细密的汗珠沁在额头上。
偶尔,他费尽力气快要触及时,那支撑了他一小半重心的拨浪鼓或点心碟子却因为他手指的笨拙,反而被推得更远,只差那一点点的挫折感能立刻将他重新推回委屈的泪海边缘。
这时甄姬便适时地伸手轻推一下目标,让它滑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