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风裹着巢湖的潮气,吹得堤坝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关胜披着重甲倚在夯土堆上,腰间的青龙偃月刀斜斜靠在木架旁,刀刃映着跳动的火光,泛着冷硬的光。巡逻兵的脚步声刚从西侧传来,他忽然竖起耳朵——夜风里除了夯土未干的潮气,还混着极轻的马蹄踏泥声。
“戒备!”关胜猛地抄起大刀,吼声刚落,黑暗中就窜出数十道黑影,为首的袁朗提着双枪,枪尖上的倒钩在月光下闪着寒芒。“关胜!拿命来!”袁朗的战马撞开第一道木栅,双枪横扫,将两个举火把的士兵挑飞出去。
李雄紧随其后,挥舞着泼风刀砍向夯土旁的工程兵:“敢挖渠淹城?先让你们葬在滁水畔!”他的刀刚劈断一根架木,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彪人马,单延圭挺枪直刺,枪尖带着破空声扎向李雄后心。“贼将休狂!”单延圭的枪法快如闪电,李雄仓促转身,泼风刀与长枪相撞,火星溅在他脸上,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单延圭的副将已挥刀砍断他的马腿,李雄摔落在地,随即被乱刀砍死。
另一边,潘忠提着狼牙棒冲向关胜,刚到近前就被青龙偃月刀的刀风扫中。关胜手腕翻转,刀刃擦着潘忠的甲胄划过,带起一串火星,紧接着顺势劈下,潘忠慌忙举棒格挡,“咔嚓”一声,狼牙棒被劈成两截,刀势未歇,直接砍在他肩上,鲜血喷溅在刚夯好的土墙上。
“废物!”袁朗见两员副将接连阵亡,双眼赤红,双枪直取关胜面门。关胜横刀格挡,两柄兵器相撞的巨响震得双方战马都人立而起。“袁朗,白日败走还不够,夜里送死更添笑料!”关胜吼声如雷,大刀抡开如满月,刀风扫得袁朗鬓发乱飞。袁朗咬牙接了三招,只觉双臂发麻,刚想退开,却见单延圭带着亲兵从侧面包抄过来。
“围了他!”单延圭挺枪刺向袁朗坐骑的眼睛,战马受惊嘶鸣,袁朗被迫跳下马背,双枪舞成一团,勉强挡住围攻。可就在此时,暗处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正中单延圭的后心——那是袁朗藏在队伍里的弓箭手。单延圭闷哼一声,枪尖拄在地上才勉强不倒,转头看向关胜时,嘴角已溢出鲜血:“将军……守住堤坝……”话未说完,便轰然倒地。
“单将军!”关胜目眦欲裂,大刀猛地劈向放箭的弓箭手,刀刃将人劈成两半,随即转身再战袁朗。袁朗见偷袭不成反折三将,知道再拖下去要被包抄,虚晃一枪逼退关胜,嘶吼道:“撤!”残余的手下跟着他钻进夜色,留下满地尸体与断裂的兵器。
天蒙蒙亮时,堤坝上已清理出一片空地。李雄、潘忠的首级被挑在木杆上,单延圭的尸体盖着军旗,关胜站在尸身旁,手指攥得大刀柄发白。亲兵递上写好的战报,他一笔一划签上名字,墨迹透过宣纸,晕在“单延圭阵亡”五个字上。
战报送到杨延昭的中军帐时,李星群正对着舆图标注滁水的水位,乔道清站在一旁捻着胡须。杨延昭看完战报,重重拍在案上:“袁朗这贼子,倒是阴魂不散!”
“关将军虽退了偷袭,可咱们的意图已露。”李星群指尖点在舆图上的堤坝位置,“关将军一边需要要修建堤坝,一边要防备袁朗的进攻,两面为难,换做是谁都很难坚持,没有必要在那里浪费兵力了。”
乔道清点头附和:“水火之计虽狠,可架不住对方死缠烂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其让关将军陷在堤坝被动挨打,不如先撤回来另寻良策。”
杨延昭沉默半晌,手指划过舆图上的全椒城:“传我将令,命关胜即刻率部撤回藕塘镇,堤坝工事暂时搁置。告诉关将军,单延圭的后事我亲自督办,他的家人朝廷定会厚待。”
中军帐的偏室里飘着淡淡的松烟墨香,李星群正坐在案前翻着线装的《孙子兵法》,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早年的批注。案头还摊着半幅全椒城舆图,滁水的流向用朱笔勾勒,旁边压着块镇纸,是太原府工坊新铸的铜兽。营外传来线列步兵操练的口号声,混着风卷帘角的轻响,倒让这帐内多了几分生气。
“哗啦”一声,布帘被人从外面掀得老高,杨文孝攥着银枪枪柄冲进来,银盔上的红缨还在晃悠,额角沾着细汗:“监军大人,现在在忙吗?”他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刻意压着几分拘谨,显然还记得军中礼仪。
李星群抬眼放下书,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嘴角弯起笑意:“是文孝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用这么客气。”他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坐。我这老骨头翻几页书,算什么忙?叫李叔叔就好。”四十四岁的年纪,对着十八岁的少年郎,语气里自然带着几分长辈的温和——何况杨延昭比他年长四十载,这声“叔叔”本就担得。
杨文孝却没坐,脚一跺,银枪往地上顿了顿:“李叔叔难道现在就只能这样了吗?”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神里满是不甘,“大哥在徐州那边都鏖战半年了,听说城里粮草快尽了,我们在这儿耗一天,他那边就多一分险!”话里藏着的急劲,像要从话音里蹦出来——杨文广比他大了整整四十岁,五十八岁的年纪早已是战功赫赫的宿将,他这做弟弟的,哪甘心只在营里看着?
李星群笑着从茶炉上提过茶壶,给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