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的晨雾还未散尽,紫宸殿的铜钟已“咚”地撞响第一声。军机处首辅张尧佐捧着赵新兰的奏折,站在丹墀下的白玉阶上,袍角的金线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精明,昨夜收到八百里加急时,便知今日的朝堂注定要被狂喜淹没。
“陛下驾到——”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刚落,张尧佐突然对阶下的传旨官使了个眼色。那使者会意,扯开嗓子便喊:“西北前线大捷——”
几个字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朝堂。原本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猛地抬头,彼此眼中都映着难以置信的惊惶,随即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福康公主率军击溃东齐主力,收复太原府——”使者的声音穿透殿内的寂静,撞在描金的梁柱上,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户部尚书手里的象牙笏板“啪嗒”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太原……真的收回来了?”
站在他身旁的兵部侍郎突然老泪纵横,他的长子去年战死于太原城外,此刻听闻收复的消息,竟对着西北方向深深一揖,袍角扫过地上的笏板也顾不上捡。
“还有大同府!”使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抑制不住的亢奋,“东齐皇帝萧宗真自焚身亡,大同府全境光复——”
文官们虽碍于礼仪没敢喧哗,个个红光满面。吏部尚书捋着山羊胡,与身旁的礼部侍郎低声交谈,手指在朝服的玉带上来回摩挲;翰林院的编修们早已在心里草拟起贺表,“扬我国威”“再造乾坤”之类的词句在舌尖打转,恨不得立刻铺纸研墨。
龙椅上的赵受益猛地拍了下扶手,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发出窸窣的声响:“快!快把奏折呈上来!”他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眼角的笑纹堆成了沟壑——自东齐南下以来,西北战事耗去国库三成收入,如今大捷传来,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张尧佐捧着奏折上前时,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这下可好了,太原的铁矿、大同的马场,总算能重新纳入版图!”“萧宗真自焚?真是天助我大启!”“福康公主当记首功,该封个亲王爵位才是!”
当皇帝念到“斩将三百余员,收复城池五十二座”时,殿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原来是早朝的消息传到了市井,百姓们自发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顺着窗棂钻进殿内,与百官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户部尚书突然出列奏道:“陛下,臣请奏,拨款百万两犒赏西北将士,再在开封府设庆功宴三日,让全城百姓同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文武百官纷纷出列,紫宸殿的地砖被朝靴踩得“咚咚”响。张尧佐站在一旁,看着满朝文武喜不自胜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昨夜他特意让人将消息透给几个相熟的御史,此刻朝堂上下的喜气,正好能冲淡前些日子关于军粮亏空的弹劾。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谈论的全是西北战事。兵部的小吏们抱着卷宗在回廊上飞奔,要将大捷的消息抄送给各地驻军;翰林院的编修们已经开始构思平定东齐的史论,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比春日的细雨还要密集。
张尧佐走出紫宸殿,望着晨光中的开封城。朱雀大街上,百姓们正围着张贴捷报的告示栏欢呼,孩童们举着小旗奔跑,卖花姑娘的篮子里插满了象征喜庆的红绸花。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这场胜利,不仅收复了失地,更给摇摇欲坠的朝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远处的鼓楼传来报时的鼓声,“咚——咚——”,每一声都像是在为这场迟到太久的胜利喝彩。张尧佐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封府的庆功宴将连摆三日,而他这个军机处首辅,也能借着这场大捷,在朝堂上再稳坐几年。
阳光越过宫墙,照在“正身明法”的匾额上,金光万丈。整个开封府,都沉浸在收复失地的狂喜之中,仿佛连风里都带着欢庆的气息。
散朝后的紫宸殿偏厅,檀香在铜炉里袅袅升腾,将几位军机处大臣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忽明忽暗。赵受益端着茶盏,指尖在温热的釉面上轻轻划着圈,目光扫过阶下的张尧佐、晏元献等人:“普通士兵的赏格好办,按旧例每人赏银三两、布两匹便是。可那些将领……”他顿了顿,茶沫在水面晃出细碎的涟漪,“功高者如赵新兰、种师道,功次者如曹佾、高怀德,还有王守忠、李星群这些特殊人物,赏重了怕遭非议,赏轻了又寒了将士心,你们怎么看?”
张尧佐垂在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缩——终于轮到说赵新兰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受益茶盏里晃动的倒影,那里面藏着皇帝对长公主的疼惜,比殿角的烛火还要灼热。“陛下,福康公主此次收复两府、逼死萧宗真,功绩堪比开国元勋。”他故意提高声音,让每个字都撞在梁柱上,“寻常金银财帛,怕是入不了公主眼。”心底却在冷笑:这丫头手握重兵,迟迟不肯嫁人,不就是等着用婚事撬动朝堂格局?不如顺水推舟,给她个“自由择夫”的名头,既讨好了皇帝,又能看看她究竟要选哪路势力。
赵受益握着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