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跟把‘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写在你脸上有什么区别。”
暖阁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被冻结了。太上皇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你以为废了一个荣国府就显你手段高超了,目光何其短浅。”
“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更大的坑。”
太上皇站起身,虽已无权势,那积威仍在,他逼近一步,直视着隆化帝微微变色的脸。
“贾元春,是荣国府的希望,又何尝不是整个开国勋贵集团观望朝廷态度的风向标。”
“你将贾家最后一点体面撕得粉碎,等于亲手把‘卸磨杀驴’的信号,赤裸裸地亮给了所有还在观望的旧日勋贵。尤其是西海边陲,手握精兵的四王。”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直点隆化帝的胸口,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凛冽寒风。
“你以为四王是聋子瞎子,你以为他们在西海是吃素的,你把贾元春圈起来那一刻,贾家便成了那祭旗的死鸡。”
“四王看见了什么,他们看见了自己将来的下场,忌惮,猜疑,恐慌、”
“这些你想要的甜头没尝到,倒先喝了一大碗断魂汤。”
“西海的兵权,你休想再收得如此轻易。”
“只怕此刻,四王的心,早就凉透了。”
太上皇猛地转身,背对隆化帝,胸膛微微起伏,声音疲惫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预言。
“皇帝做久了,就真以为无所不能了。”
“哼!等着看吧,如此刻薄寡恩、过河拆桥,毫无帝王容人驭下之术,一味急功近利,只顾着挥舞鞭子显威风。”
他回眸,眼神锐利如刀,唇边那抹笑意充满了讥讽与悲悯:
“必遭反噬,等着吧,报应,就要来了。”
这番话,字字诛心,句句如利刃剐在隆化帝面上。
他被太上皇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自鸣得意的薄纱,瞬间恼羞成怒,脸膛涨成了猪肝色。
“放肆,老东西,你懂什么?!朕乃九五之尊,天意所归,你若是真如此有远见,又岂会被朕囚禁在、”
“陛下!陛下——!”
隆化帝厉声的咆哮被一阵仓皇到极点、几乎变了调的尖叫声骤然打断。
暖阁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这位素来在内廷地位尊崇、连一品大员见了都要躬身的掌印大太监,此刻竟是魂飞魄散的模样。
紫棠色的蟒袍下摆沾满了灰尘和雪泥,头上的三山帽歪斜着,几乎要掉下来,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一双因极度恐惧而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隆化帝。
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铺着的厚厚波斯地毯上,瞬间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他跑得太急,扑倒在门槛之内,连滚带爬地往前挪了几步,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双手高高举着一份八百里加急特有的、封套猩红如血、插着三根代表十万火急的染血雉尾毛的军报。
“大胆夏守忠。”
隆化帝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被这突如其来的狼狈闯入彻底点燃,他猛地站起身,勃然大怒,指着夏守忠厉声呵斥。
“混账东西,谁给你的狗胆,擅闯朕与太上皇的清静之地。”
“还有没有点规矩体统,宫里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信不信朕立刻剐了你。”
隆化帝这一怒,身上金袍无风自动,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轰然压下。
夏守忠被这气势一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浑身筛糠般抖得厉害,头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砰砰”作响,声音带着哭腔,嘶声裂肺地哭嚎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实在、实在是天塌了。”
隆化帝见他吓得如此不成体统,心中的暴戾和一丝被太上皇激起的不安混合在一起,怒气更甚,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夏守忠的肩膀上,将他踹得向后滚了半圈。
“废物,嚎什么丧,给朕说清楚,天怎么就塌下来了。”
“说不出个所以然,朕扒了你的皮。”
夏守忠顾不上肩膀剧痛,连滚带爬地重新跪直,双手仍旧高高举着那份几乎让他拿不住的、仿佛有千钧重的军报,声音抖得支离破碎。
“陛下,西、西海,西海边军八百里急报,十万、十万火急。”
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就在四日前,西海沿子大小番邦合兵、合兵逾十五万大军,越过界河,悍然入侵我大乾西海边境。”
“什么!十五万!”
隆化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到了天灵盖,方才的暴怒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