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府内,姜明欢听着荔夏带回的消息,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暂时缓解了伯府的压力。
但真正的危机,依然悬在头顶——外祖父仍扣在宫中,不知所踪。
此处反击,或许能断对方一臂,但能否救回外祖父,仍是未知之数。
她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目光坚定。这回,她定要救下外祖父。
她未多做停留,带着墨林出了门,吩咐车夫往九王府赶。
王府门房见是未来王妃,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引她入内。
裴砚舟似乎料到她会来,早已在书房等着,还备好了两盏热茶。
他屏退了左右,书房内只余二人。
姜明欢甚至来不及坐下,便开门见山,语气带着难掩急切。
“王爷,我外祖父……”
“不急。”裴砚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还顺手将茶盏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坐下,喝口茶,定定神。”
他这般气定神闲,倒显得姜明欢愈发紧张。
姜明欢依言坐下,却没有碰那杯茶,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
裴砚舟迎着她的视线,唇角微扬,带着一丝了然的意味。
“宫里的事,本王听说了。”
姜明欢心口一紧,“王爷可知我外祖父现今如何?那勾结边将的罪名……”
“老爷子暂且无事。”裴砚舟声音很低,“人被扣在宫中一处偏殿,有专人看守,饮食起居也有人照料。”
姜明欢悬在心口的巨石,因他这句话,稍稍松动了一分。
未被投入诏狱,便是留了余地。
“陛下此举……”她试探着问。
裴砚舟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告诫,“陛下自有深意。你回去后,府中最好仍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该打探的打探,该求人的求人。”
姜明欢是何等聪慧之人,瞬间便捕捉到了他话中未尽的深意。
外祖父暂时安全。陛下扣而不发,却要伯府继续演出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来。
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目光倏地锐利起来,看向裴砚舟。
“王爷的意思是……宫里这次,目标并非沈家?”
裴砚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自己面前茶,“御史弹劾,总要有凭据。那勾结边将的罪名,牵扯的可不只是告老的沈老爷子。”
他与姜明欢对视,意有所指,“边将那边,总得有人去勾结,不是吗?”
姜明欢心中豁然开朗。
是了!外祖父早已致仕,无职无权,甚至没有后人,如何能勾结边将?
这罪名若要坐实,必然要牵扯出还在朝中,手握权柄,且与边将有实际往来之人!而弹劾的御史是贺家引动的,那最终这把火会烧到谁身上,不言而喻。
陛下这是……要借题发挥,对贺家动手了吗?扣下外祖父,既是保护,也是诱饵,更是要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还藏着多少冤孽。
那前世……
姜明欢心头一跳。前世,外祖父是真的下狱了吗?
那时,她骤然闻得此事,只觉惊慌,父亲已死,身边无人可打探真伪。
她脑中突然闪过外祖父说的,“我身子硬朗”……
这是在暗示自己!
想通了这一层,姜明欢再看裴砚舟时,心中情绪翻涌。
他不仅早已洞悉先机,更在她焦头烂额之际,悄然托住了她。
这份不动声色的运筹,让她在惊悸之余,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心。
“王爷……”她声音微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道谢显得浅薄,追问细节又恐触及更深的机密。
裴砚舟看着她眼中闪过的了悟与震惊,似乎还有些许动容,心中颇为受用。
他喜欢看她这般聪敏的模样,也享受她能在他这里寻到片刻心安。
“不必多想。”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慵懒,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寻常闲话。
“沈老爷子为官清正,陛下心中有数。至于其他……”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冷芒,“有些人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他站起身,走到姜明欢身边,低头看着她,“你今日那手祸水东引,做得不错。贺家如今自顾不暇,正好。”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传来。
姜明欢微微侧开脸,压下心头那丝异样,也站了起来,“王爷谬赞。不过是无奈之下的自保罢了。”
“能自保,便是本事。”
裴砚舟笑了笑,“回去吧,安心备嫁。外面的事,有本王。”
这话,他说得随意,却重若千钧。
姜明欢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目光中少了平日的审视,倒多了几分真诚的复杂情绪。
“我明白了。多谢王爷。”她不再多言,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裴砚舟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沉。
贺家……不过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