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中颠簸前行,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黄土路。
六月的天气正是暑热,人们也睡的晚些,时下都成群的在街上逛游,大声的聊着闲篇。
歌姬轻轻掀起车帘,看了看跟着马车的龟子,再不住的蹙着眉头,仿佛有许多的担忧和顾及。
到了客栈,李值云命人支开龟子,带他去楼下吃酒去了。
这便阖上了门,招呼歌姬就坐,再慢条斯理的倒上两杯茶来。
“你叫莲安。”
“是,奴家名叫莲安。”
歌姬微微欠身。
李值云啜了一口茶:“中原人士吧?”
莲安笑答:“是。”
李值云点头:“这老臭狐的故事,每个地区的版本不一样。
东北那厢,管这叫虎姑婆。
而川地呢,管这叫熊嘎婆。
只有中原那一带,才叫老臭狐。”
莲安双眸闪烁:“客官真是无所不知。”
李值云浅笑:“今儿的唱腔,可谓是声情并茂,娓娓道来。
还给这故事,加上了一个结局。
时下我倒是好奇,你这结局是从哪里听来的?”
莲安抿着朱唇,惜字如金:“道听途说。”
李值云抬眉:“怎一个道听途说法?一刀入喉,乃是宰羊的手法。
你一个章台人,未免懂得多了些。”
莲安轻轻叹气,出言反问一句:“客官能懂,奴家为何不能懂?”
此话一出,候在一旁的文小武厉声叱道:“大胆!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莲安瞥了瞥文小武,又把目光挪了回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您说的对,一刀入喉,乃是宰羊的手法。
可有的时候,也可以杀人。”
听到此话,李值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瞧着李值云绷直的腰背,紧缩的瞳仁,莲安双眉漾动。
在被人观察的同时,她也在紧密的观察着旁人。
李值云逼视而来:“那么这杀人之事,你是听过,还是见过?”
莲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故作轻松的说道:“白鹤园。
县城的西北面,有个隐秘的园子,名叫白鹤园。
把人当羊杀的事情,就出自白鹤园,您要是好奇,就过去打听打听吧。”
李值云目光如炬,好似要把人心洞穿:“那你将此事编入唱词之中,所图为何?就不怕走露了旁人的秘密,引祸上身?”
莲安滑着眼珠,直面李值云的逼视:“区区唱词而已,客官多思了。
您揭了奴家牌子,就是为了询问此事?想来,您才是有心之人吧。”
李值云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
茶水饮尽,李值云果断的放下茶杯:“送她回去吧。”
文小武一愣,莲安也是一愣,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结束问话了。
“请吧。”
文小武打开了门。
然而,叫她走呢,她又好像不愿走了。
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却是一步三回头。
李值云不语,没有再看她一眼。
时下这场面,属于是两厢博弈,小豌豆在一边,看的是清清楚楚。
小孩知道,师父不愿过早暴露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歌姬莲安,则是有口难言。
最终,莲安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她怕今日不说,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大人,您是外乡来的大人吧?!
求你为奴家伸冤!”
李值云身子一震,这才看向了她。
按捺着奔腾的心绪,李值云平声问道:“哦?你怎知我是为官的?”
歌姬仰着脸,满眼恳切:“有句话说的好,一声入耳,万事离心。
到流水居来的客人,究竟是听曲儿的,还是办事的,奴家一看便知。
您自始至终,都带着心事,特别是听到‘一刀入喉’的唱词之时,更是有所触动。
再加上您身边的护卫带着官腔,所以,您一定是位官爷!”
李值云点头,声音清晰且缓慢:“话已至此,便说出你的冤屈吧。”
歌姬叩了个头,脸上泛起一丝喜悦,如诉如怨的打开了话匣子。
而宋培则急忙拿出纸笔,飞记录起来。
“白鹤园。”
“就是那个白鹤园。”
“这园子极为特殊,属于本地豪绅贵胄的享乐会馆。”
“前年中秋,清吟小班接了白鹤园的单子,前去献艺。”
“可由于刚刚开业,人手不够,这便来到流水居,借调了一个唱曲儿的。”
“这个人,就是奴家胞妹,莲生。”
“可就去这么一回,偏偏就出了事。
演出完毕之后,清吟小班的班主迟迟等不到家妹出来。”
“随后没几天,这个清吟小班居然莫名其妙的解散了。”
“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