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层比寒冬更冷的冰。
走至一处覆雪的梅树前,那红梅顶着白雪绽放,艳得格外扎眼,倒成了这满院素白里唯一的亮色。
太后忽然停住脚步,既没看那雪中红梅的景致,也没回头瞧身后的韶华长公主,只冷不丁开口,声音里裹着雪粒般的寒意,像寒风刮过冰面:“麑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 麑儿”本就是韶华长公主——吴灵溪的乳名!
韶华长公主心头一紧,捧着暖炉的手不自觉攥紧,指尖泛白,低声应道:“母后…… 女儿没…… 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太后终于侧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冷得能冻住人,“那小子虽生得有几分俊朗,吟诗作对也还算过得去,可你别忘了,他是燕藩世子 —— 燕地苦寒,常年被风雪裹着,连草木都难活,那是什么地方?是连朝廷赈灾粮都难运到的穷边地!”
她说着,指尖猛地攥紧了帕子,绣着金线的帕角被捏得发皱,语气陡然沉了几分,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再者说,他燕藩吴世子眼里的算盘,比谁都精,扳倒曹党、争御林军权,哪一步不是冲着哀家来的?”
话音未落,太后忽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长公主,眼神里满是失望与愠怒,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他跟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你倒好,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前日还敢在哀家面前说想下嫁于他!”
韶华长公主——吴灵溪被太后问得眼圈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强撑着抬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哽咽,又透着少女护着心上人时的执拗坚定:“母后,吴世子真不是您说的那样…… ”
“女儿听说他在燕地时,亲自带着人踏遍冻地兴修水利,寒冬里手冻裂了都不歇,还寻来耐寒的新粮种教百姓开垦,多少人正因他才吃上热饭,他是有担当的人啊!而且前几日烟雨楼那事,若不是他……”
说到这儿,她鼻尖一酸,泪珠终于滚了下来,抬手胡乱抹了抹,声音却更急了些:“当时刺客的刀都朝着女儿来了,是他扑过来护着我!他后背被划了那么深一道口子,胳膊上还中了暗器,流的血都染透了他的衣袍,那些伤哪一道不是能要命的?”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像是要把当时的情景全说给太后听:“可他自始至终都把我护在身后,连哼都没哼一声,直到把刺客打退,他才撑不住倒下去…… ”
说到这儿,她终于抬眼看向太后,眼神里满是少女对心上人不容置疑的维护:“他若只是为了争权,何必拼了命护着女儿?他对大乾忠心,扳倒曹党也是为了清除奸佞,真不是为了自己啊!”
“忠心?” 太后冷笑一声,抬手打断她的话,指尖上的玉扳指在雪光下泛着冷光,“在这邵明城里,谈忠心是最可笑的事!他若真忠心,怎会处处跟哀家作对?怎会逼得徐阶都要跟他联手?”
此时太后脸色愈发沉冷,眉头拧成一道深沟,指节因攥紧帕子而泛白,她重重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耐与嘲讽:“伤了几处就成了真心?麑儿,你可知这邵明城里,多少人靠‘苦肉计’博同情、谋好处?”
她说着,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麑儿泛红的眼睛,语气又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太年轻,眼里只看得见他那点‘舍身相护’的假象,却看不见他藏在伤口背后的野心!被他那点文采和手段骗了还不自知!”
说到最后,她猛地抬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连周遭的寒风都似被这威严镇住:“今日哀家把话放在这,你想嫁给他,绝无可能!”
“母后……” 麑儿浑身一颤,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哀求,带着少女被彻底否决的崩溃, 她伸手想去拉太后的衣袖,却被太后冷冷避开。
就在这满院死寂、只剩麑儿压抑的抽泣声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园外传来,只见一名身穿青色宫装的女官提着裙摆,踩着积雪匆匆奔来,到了太后面前 “噗通” 一声跪下,气息不稳地禀报道:“太后,燕、燕藩吴世子求见!”
太后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猛地转头看向身边还在抹泪的麑儿,眼神里满是近乎嘲讽的审视 !
随即她没再看韶华长公主,只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官,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威严,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