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准碰他！不听令者，死！”
怒喝未落，天际的凉意已凝成雪片，零星雪粒砸在广场的血洼里，将血水融成淡红色，紧接着大片雪花从云絮中飘来，绵密得像扯碎的棉絮，毫无征兆地覆盖了整个广场。
这雪来得邪性，落在除妖师的法器上，器物上的玄黄灵光黯淡了几分，握法器的手更是冻得发僵，连指尖都会失了知觉。
“堂主！是齐堂主！”
不远处，只见齐人羡踏雪而来，白袍上的血渍尚未干涸，面色苍白近乎透明，在雪景的映衬下更显单薄，有眼尖的除妖师看清来人，顿时忙收了法器后撤，可也有部分人并未退去，只是立在原地，目光望向韩一剑，显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齐人羡不顾自身伤势，踏雪快步而来，每走一步，周遭的温度便再降几分，掌中紧攥赤霄剑，眉宇间浮现出三根黑线，徒然喉头一甜，她强压下吐血的冲动，目光扫过广场上的尸骸，又落在妖化后的徐子麟身上，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
“齐堂主，此獠妖化已深，屠戮除妖堂弟子无数！”
韩一剑仗剑在手，朗声大喝，声音远远扩散，似乎刻意让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身为堂主，不降妖除魔也就罢了，还要护短，真要徇私枉法不成？”
他阴鸷的目光里透着无尽冰寒，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抖，没人知道，颤抖是因即将除去对手的兴奋，还是对眼前人的忌惮，不得而知。
在场众人清楚，齐人羡深得忘情、无情两位师太青睐，不仅继承了无情师太的衣钵，千千剑诀更是已入化境，更遑论手持十大名剑中排名靠前的赤霄、鱼肠，双剑合璧一生难逢敌手。
无敌之姿深入人心，‘东齐’之名在江湖之上威名赫赫。
韩一剑与齐人羡素来政见不一，彼此心照不宣，而齐人羡始终稳压他一头，哪怕如今齐人羡身受重伤，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可眼下，齐人羡的孙儿徐子麟妖化，恰好给了韩一剑现成的口实。
杀一个徐子麟及其容易，但若能借此事绊倒齐人羡，除去多年的心头大患，今后除妖堂便由他一手遮天，此天赐良机，韩一剑岂会轻易放过？
也是先前留徐子麟苟延残喘的真正原因。
“诛妖？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诛妖’！”
一声冷笑划破漫天雪幕，齐人羡抬手将怀中紧攥的书笺重重甩出。
那纸笺边角卷皱，暗红血渍浸透纸页，封皮中央听风看雨阁的鎏金印记虽被血污模糊，却仍透着监察机关独有的、不容置喙的威严，“啪”地一声钉在广场中央的断柱上，墨迹未干的字迹在雪光下格外清晰。
“听风看雨阁密报在此，徐子麟一行自入中州，一路秋毫无犯，护百姓、除恶妖，反倒是你执法堂。”
她话音陡然转厉，赤霄剑在掌中震颤，剑身上的寒气逼得周遭雪粒簌簌后退。
“助纣为虐，蓄意加害不说，更阻挠同僚、滥伤无辜！此等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将犯事的韩宗魁及执法堂涉案之人拿下，依除妖堂堂规，从严惩处！”
堂主令下，本就犹豫的除妖师们纷纷侧目，有几人已悄然握住法器，看向韩宗魁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韩宗魁顿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喉咙里滚出含糊的辩解。
“冤枉！是他徐子麟先屠我执法堂弟子……是妖害人！”
声音落，韩一剑脸色已沉如墨色，掌中长剑嗡鸣作响，玄黄灵光陡然暴涨三寸，剑风扫得周遭积雪飞溅，竟硬生生压过了齐人羡的气势。
“齐人羡！你这是强词夺理！”
他踏前一步，长剑斜指地面，剑尖挑起的雪粒混着杀意。
“一份不知真假的书笺，就想定我执法堂的罪？宗魁何错？反倒是你孙儿徐子麟，修炼邪术、妖化成形，已露饕餮之相，此等凶兽，留着必为天下大祸！今日我定要斩他，若敢拦便是与整个除妖堂为敌！”
“斩妖除魔！斩妖除魔！”
执法堂弟子瞬间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吼声震得雪幕微微晃动，韩宗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嘶吼。
“韩副堂主说得对！此獠不杀，我除妖堂颜面何存？齐堂主若要护妖，便是与我等为敌！”
原本分裂的阵营彻底对立，一部分弟子仍坚守堂主权威，僵在原地不动。另一部分则被韩一剑煽动，纷纷举起法器，目光灼灼地盯着齐人羡，连空气中的雪粒都仿佛染上了敌意。
齐人羡银牙咬得泛白，指节因攥紧赤霄剑而泛青，早料韩一剑会负隅顽抗，却没料到对方竟能凭诛妖之名，拉拢过半数的弟子，只恨往日里忙于征战四方，肃清妖魔，竟疏忽了执法堂势力的暗中扩张。
如今重伤在身，剑诀难以尽展，连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剧痛，赤霄剑的寒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又一次她尝到了力不从心之感，‘老不死’（徐赣）要在该多好，定会转海回天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