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呢?”
“刘彻陛下用我们和天下人的血泪铸成了他的千古基业,又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和悲喜?”
“请听李某一言,投降单于,幸福喜乐的为你自已过完这一生吧。”
苏武看着面前的李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他缓缓开口。
“我们苏家父子没有什么功劳,都是因为陛下的赏识,苏家人才能位列将帅获爵封侯,兄弟为近臣,我一直都想肝脑涂地来报答陛下的恩情。”
“今可杀身报恩,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锅,苏武又有何恨?”
“你说我兄弟都是因为陛下的迫害而亡,但我却觉得,臣奉君主如同子奉父亲,子为父亡,又有何遗憾!”
“李陵,你我终究并非同路人,不必多说了。”
说完,苏武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温暖的帐篷。
李陵站在原地,看着苏武一步步没入黑暗,走向不远处那座破旧的、旁边有一个小羊圈的木屋。
良久,李陵一声叹息。
但李陵并没有放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李陵一直邀请苏武饮宴,各种劝说苏武。
“苏兄,你现在这种处境,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就当以前效忠大汉的那个苏武已经死了,我可以告知单于,帮你改名换姓,甚至可以派人秘密去汉朝境内通知你的家人前来漠北会合,同享富贵,岂不美哉!”
苏武终于怒了,直接将面前的酒杯丢了出去,拍案而起,痛斥李陵。
“我苏武从被匈奴单于扣押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想过会活着回归大汉。”
“我在这里,就是想要让匈奴单于知道,大汉的忠贞义士永远都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右校王,你若是执意想要让我投降,我死也不会同意。”
“不如你干脆直接杀了我,提着我的脑袋去匈奴单于面前请功吧!”
李陵脸色阵青阵白,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苏武。
这一刻,李陵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羞愧。
李陵所经历的生死之战,苏武的确没有经历过。
但苏武一个人在这北海极北之地苦苦支撑,那种孤单、寂寞和寒冷带来的煎熬与折磨,李陵又何尝经历过呢?
两人都同样经历了超出常人的磨难。
李陵在磨难中屈服了,不愿意就这么死去,投降了匈奴。
但苏武并没有对磨难低头,心中拥有对大汉的忠诚,有华夏子孙的骄傲。
李陵突然觉得,眼前的苏武,就是李陵梦想中最美好的自已啊!
不知不觉间,李陵泪洒当场。
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简简单单十个字,甚至都不需要花费一分钟就能倒背如流。
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就连李陵自已都做不到!
千古道理,谁人不知?
从来是,知易行难!
李陵用袖子抹着眼角,喟然长叹道:
“苏兄真义士也!陵与卫律,罪过上通于天!”
李陵对着苏武长躬及地。
“此去,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
“还请苏兄一定保重!”
苏武看着面前的李陵,表情也是颇为复杂,叹了一口气。
“李陵,你力战而降,我不怪你。”
“只是将来,若你依旧还是匈奴之臣,你我再见面时,便是陌路之人了。”
李陵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苏武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李陵带着随从离去。
随后,他回转自已的那座小木屋。
“嗯?”
苏武正打算进入屋子,目光突然一凝,转向屋子旁边的羊圈。
羊圈之中,竟然多了几只苏武没见过的羊。
苏武迟疑片刻,走入羊圈,检查了这几只新羊。
都是母羊!
当年且鞮侯单于曾经说过,只要苏武放的羊能生出小羊,就可以让苏武离开。
问题是且鞮侯单于给苏武的全是公羊。
直到今天,苏武才第一次见到了母羊。
苏武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了李陵消失的方向。
良久,苏武叹了一口气。
“可惜……”
脚步声响起,几名丁灵人出现在羊圈外。
“苏武,今年的羊该上交了!”
说完,这些丁灵人不由分说,直接进入羊圈,将李陵让人悄悄放在羊圈中的母羊全部带走,顺便牵走了几只最雄壮的公羊。
苏武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丁灵人,正是匈奴丁灵王卫律的属下,专门在这里看守苏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