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贵妃语气颇重,她这是不满国公反应平淡,想刺一刺他。
聂川语气漠然,“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何必再提?”
可能是因为一大早就忆起往昔,聂贵妃偏要再提,“六弟是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您这么多的儿女,独说他最像你。无论读书习武,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他若没有死去,定然可以接手父亲的基业,再守国公府的百年荣光……”
聂川站起身来,抬起垂在身侧的拳头,猛砸到身下的椅子上,御用监工匠精雕细琢的木椅,一拳被他拍的粉碎,“够了!”
聂贵妃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奇,而后突然冷笑出声,“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以为六弟的死和我有关吧?”
聂川隔着纱帘对聂贵妃怒目而视,“难道不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你以为你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个不是伤了就是残了都是意外?”
聂川子女众多,从儿子到孙辈,但凡有人敢表露出有才华的模样,不久便会出了事,其中有当今圣上的手笔,有太子的手笔,更有他亲生女儿的手笔。
聂贵妃宫里的宫娥适时在门口小声提醒,“娘娘,国公大人,时辰差不多了。”
聂川深吸了口气,又恢复稳若磐石的模样,“贵妃娘娘放心,老臣会助廉王殿下登基。”
聂贵妃侧目,五尾凤的侧凤珠钗拂过上了脂粉的脸庞,“既如此,本宫和廉王就仰仗国公大人了。”
太子文昭和当今圣上不一样,皇上多思而怯,善钻营却无魄力,当初是靠聂川一手捧上皇位的,想过河拆桥,又没那个本事,柔易拿捏。
可太子心性果决,还没上位就已经算计起来怎么削弱世家,他若是上位,聂家定没有活路。
不论如何,聂川都会将廉王捧上那个位置。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定襄国公从会亲殿出来,今早被拖去国师处的宫女正候在宫外,“国公大人,贵妃娘娘近日总派人去打探敬妃娘娘住处,怕是要对六皇子下手。”
“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定襄国公冷笑一声。
定襄国公吩咐道:“你回国公府吧,换你弟弟入宫。”
宫女袖中的双手颤了一颤,“是。”
——
宋亭舟常在家,哪怕未告诉常金花,她也琢磨出来不对了。侄儿再怎么也比不上亲儿子,常金花没空去理雨哥儿的婚事,也不敢问孟晚和宋亭舟,自己兀自心忧。
结果常舅母跑的第二天,孟晚突然告诉她要收拾行李准备返乡。
“回老家?三泉村?”
孟晚笑了,“不然去哪儿,西梧府吗?”
常金花又惊又喜,下了炕去忙活着收拾东西,雨哥儿在一旁不知所措。
孟晚翻着手上的册子,一本本递给身边的下人拿去清点,一边对雨哥儿说:“家里要准备走了,你是跟我们回去,还是决定从那两家里挑个人嫁了?”
雨哥儿搅着手里的帕子拿不定主意,他走的时候和朋友们都说了,那时候大家都打趣他要嫁到盛京来,羡慕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记得。
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他们肯定会背地里嘲笑他。
但是真的要嫁吗?
“表嫂,我知道你聪明,你给我拿个主意行不行?”雨哥儿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他这个年纪,什么事儿都没经过,虚荣心和怕找不到好人家的恐惧感来回拉扯,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孟晚将最后一本账本交给枝茂,“那你就听着,盛京的人家都不是好相与的,哪怕是六品京官,没有关系人脉,也不可能留京。”
雨哥儿听他肯指点自己,忙抹了眼泪给他倒茶。
“哪怕你留京做了小官夫人,很大概率也镇不住后宅,只能看着丈夫纳妾,跟生了孩子再斗鸡眼似的看妾室碍眼。”孟晚说的是实话中的实话。
京中的那些高门大户培养女娘和小哥儿,琴棋书画要懂,理财掌家一样要学,便是学不会,也从小熏陶,身边再带上几个厉害的丫鬟嬷嬷。保管将小妾侍君死死压在下头。
可雨哥儿又会什么?等他自己成婚之后慢慢成长,已经比京中的女娘小哥儿晚了一大截了。
雨哥儿已经听懂了,他咬着唇,“那……那我跟你们回家去。”
孟晚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盯着茶杯中浮起的两片茶叶发呆。
清早宋亭舟被宣入宫了,孟晚这些天精神都很紧绷,宋亭舟一起身他就醒了,只是将头扭到里面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