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染睁开眼时，窗外的晨光正斜斜地洒在床榻上。
他怔了怔，缓缓转过头，看向床边的铜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容，眉目如剑，眼神却带著几分沧桑。
这是……自己之前『死』的那个房间
他猛地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低头看去，衣衫下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半点伤痕，可那股疼痛却仿佛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我……回来了
不对……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含著几分自嘲。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虚假的世界，被操控的命运，柳云烟那句『玩笑』，林心瑶眼中的愧疚与闪躲……
还有最后的一幕——
周墨染忽然低笑出声，笑声中带著几分释然。
“原来如此……“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重生，一切都是虚妄啊。
是一个手段通天的大人物，给自己演了一场戏而已。
他以为自己会怒，会恨，会疯——
但此刻的他，却意外的平静。
他伸手抚上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什么东西。
但奇怪的是，他並不觉得遗憾，反而有种卸下重担的轻鬆感。
就在这时——
“还在想你的两个青梅吗是不是得知经歷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所以觉得真实的她们或许依旧在受著那个人的蒙蔽，等著你去解救。“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和中带著几分戏謔。
伴隨著这个温和的声音。
真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心瑶在桃树下接过他送的玉簪时，眼中闪过的分明是勉强；柳云烟在剑阁与他切磋时，每一次收剑时的迟疑；而她们看向周清扬时，那种发自內心的光亮......
原来如此......
周墨染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渗出泪光。
他想起上一世最后时刻，林心瑶看著他倒下时平静的眼神，柳云烟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
那些他曾经以为是受蒙蔽的表现，此刻想来竟是如此清晰明了——她们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他的影子。
所以……
周墨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桃。
那个声音笑道：“你如果想，我可以送你回上界。“
周墨染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蒙蔽。“
他轻声道，“这么多年了，但凡她们心中有一丁点我，我都不至於走到这一步。“
微风拂过，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无声的嘆息。
“其实从头到尾，左右我的，都不过是我自己的不甘心和不相信而已。“周墨染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別人的故事，“甚至……我为此背叛了真正对我好的人。“
“所以啊……“他转过身，看向虚空中的某处：“其实……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勉强过得去的理由而已。“
顿了顿，他郑重地说道：“谢谢你，不管您是不是圣主，谢谢你给了我这个理由。“
房间內一片寂静，唯有窗外鸟鸣啁啾。
周墨染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玉简通体莹白，表面流转著淡淡的金光。
这是当年那个人留下的东西，无意间辗转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您留下的……现在也算物归原主吧。“
他將玉简轻轻放在桌上，玉简与桌面相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周墨染看著玉简，忽然苦笑了一下：“我这一世，真的活得窝囊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力气正在被一点点抽离：“如果真的……能重生就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微微一晃，隨后缓缓倒下。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一只修长的手从虚空中穿越，接住了那枚玉简，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嘆息。
突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这一拜，跪的是被辜负的真心，拜的是自欺的荒唐。
鲜血从额间渗出，在石板上绽开暗红的。
……
仙灵谷，木屋內。
陈长安把玩著手中的玉简，目光落在水镜中——周墨染的身体依旧保持著跪拜的姿势，但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不过，在陈长安的眼中，他最后剩下的一缕真灵却並未消散，而是被一缕金光包裹著，悬浮在空中。
陈长安知道，那是每个人死前的最后一丝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