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烛泪缓缓堆叠成山。
陈长安站在床前,指尖捏著喜秤,竟觉得比十年前大战仙尊时还要紧张。
“我、我要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挑起那方绣著金凤的红盖头——
烛光倏然流淌而下。
阿鲤抬眸望来,眉如远山含黛,眼尾一点小痣被烛火映得愈发鲜妍。
凤冠垂下的珠帘在她颊边轻晃,晃碎了本就稀薄的月光,却遮不住她眸中一贯的清冷。
唇上点了胭脂,比平素更艷三分,偏生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倒像是被逼著成亲的新娘子。
陈长安一时看得怔住。
“看够了”阿鲤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冷静,仿佛此刻不是坐在洞房喜床上,而是在杂货摊前问他“测字还是算卦”。
他猛地回神,耳根发烫,却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亲啊。”阿鲤奇怪地瞥他一眼,抬手拆下压得脖颈发酸的凤冠,隨手搁在枕边,“十年前你说要娶我,我自然要准备妥当。”
见陈长安瞪大眼睛,她难得耐心解释:“我专门研究了人类成亲的流程。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礼一样不少。张婶说喜服要绣鸳鸯,王叔坚持用八抬大轿,连合卺酒都是按《礼记》记载的用匏瓜剖开……”
她指了指桌上摆著的葫芦瓢,语气竟带著几分学术探討的意味,“不过我觉得用普通酒杯也一样,反正都是要喝的。”
陈长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声音:“所以……其实你一开始並不知道成亲的意思”
不过他转念一想,毕竟这是修仙界,阿鲤若是从小修炼,確实未必懂这些凡人的习俗。
另一边,阿鲤双手抱胸,红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我为什么要明白人类的习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大概意思我懂。妖族也有结成道侣的事,只是方式不同。”
“比如”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为什么忽然又扯到妖族身上去了。
他感觉脑子嗡嗡嗡的,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而阿鲤还在侃侃而谈——
“比如强大的妖族看中弱小的妖族后,通常会大战一场。”她指尖凝出一缕灵力,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打贏了就直接打晕扛回洞府。我原想著按妖族的规矩来……”
陈长安背后一凉。
阿鲤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但以你我的修为,若真打起来,只怕方圆生灵都要遭殃。所以——”她指了指满屋子的喜烛红绸,“我选了人类的方式。”
烛“啪”地爆开。
烛光在阿鲤清冷的眉眼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端坐在喜床上,红妆明艷,却依旧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洞房烛夜,而是在与人论道。
陈长安望著她,脑海中那些旖旎的幻想——娇妻含羞低头、红著脸轻唤“夫君”、被他牵住手时指尖微颤——此刻全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得稀烂。
他忍不住扶额,指节抵著太阳穴,深深嘆了口气。
怎么感觉这场婚事,其实是妖族大佬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勉强妥协的“人道主义方案”
嗯妖族!!
即便再是神经大条,他也开始感觉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红烛猛地又爆了个灯,烛影在陈长安骤然收缩的瞳孔里跳动。
“不对——“他突然直起身,声音都变了调,“你为什么张口闭口都是妖族为什么我们要按妖族的习惯行事“
说来自己……好像確实从来没了解过姬红鲤的身世。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毒蛇般窜上脊背。
他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阿鲤......你是在妖族中长大的“
床沿上的新娘歪了歪头,珠釵流苏扫过颈侧红痕:“硬要说的话,我其实是在人类世界长大的。“
烛火突然暗了一瞬。
“那个......“陈长安一咬牙,乾脆问出了最可怕的问题:“所以,你其实是妖族“
阿鲤忽然笑了。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遍陈长安:“你不一开始就知道吗就在你已经知道我便是姬红鲤的时候。“
她指尖抚过枕上並蒂莲纹,声音里隱含著一丝歉意:“当年我们还打过一架。不过事后见面,我们已经约定过那件事翻篇了——毕竟当时我刚刚破封,脑子也不太清醒。“
“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架!“陈长安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为什么你说的事我完全没印象却又......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然后,下一刻,他呆愣住了。
无数线索突然在脑中炸开:
——难怪那条袭击自己的黑蛇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