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寂静,只有风声穿过枝叶的呜咽。
营地里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几处暗哨如同雕塑般融入黑暗。
秦晔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隐蔽点,身上披着寒意,目光投向池越小队即将行动的方向。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调整望远镜角度时,动作才流畅而精准。
他不需要亲眼看到池越,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如同离弦之箭般蓄势待的锐气,正穿透夜幕,指向既定目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绝对的寂静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信号。
突然——
远处日军物资点的方向,猛地爆起一团巨大的火光!
紧接着,爆炸声如同滚雷般接连炸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枪声如同爆豆般密集响起,其间夹杂着日军惊慌的呼哨和混乱的喊叫。
佯攻的一连、二连方向也适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完美地吸引了敌方注意力。
秦晔的望远镜牢牢锁定的爆炸中心。
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隐约的人影如同鬼魅般快移动、穿插、投掷。
那是池越的风格,狠、准、快,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绝不拖泥带水。
他的表情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变化,但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微微绷紧。
每一秒的时间延长,都意味着风险呈几何级数增加。
远处的爆炸声和枪声在达到一个高潮后,开始呈现出一种有规律的、逐渐远离的态势
——这是得手后按计划交替掩护撤退的迹象。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时间,一道几乎融入风声的、特定的鸟鸣声从预设的撤退路线方向传来,短促而清晰。
秦晔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传令兵低声道:“通知佯攻部队,可以逐步脱离接触了。
按第二方案撤回。”
“是!”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
当池越带着队员如同暗夜中的溪流般悄无声息地汇回营地时,他们身上还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亢奋的光芒,几名队员受了轻伤,被同伴搀扶着,但整体士气高昂。
“搞定!”
池越大步走到秦晔面前,随手将一把缴获的日军尉官指挥刀扔在地上,出“哐当”
一声脆响。
他脸上沾着烟尘,军服被荆棘划破了几处,但整个人像一把刚刚饮血归鞘的利刃,散着腾腾热气和无形的张力。
“烧了他们的物资,炸了一车弹药,顺手宰了几个不长眼的。
便宜他们了!”
秦晔的目光快扫过他全身,确认没有明显伤口,这才落在那把指挥刀上,微微颔:“伤亡情况?”
“三个轻伤,不碍事。”
池越答得干脆。
“任务完成得很好。”
秦晔公事公办的口吻听不出丝毫情绪,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却灼灼如火。
夜色深沉,营地渐渐从突袭成功后的短暂亢奋中沉淀下来,只余下哨兵警惕的身影。
池越安排好几名轻伤员的处理,又检查了一遍岗哨,这才朝着指挥部走去。
秦晔正背对着门口,就着昏暗的油灯,往地图上标注着今晚的行动结果和后续推测的日军动向。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笔尖顿了顿。
“都安排好了?”
秦晔的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嗯。
伤员处理了,哨位也加了双岗。”
池越走到桌边,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将里面凉透的水一饮而尽。
水流过喉咙,缓解了厮杀带来的干渴和燥热。
秦晔这时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池越身上,仔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
看到他除了衣服破了几处,沾满烟尘,确实没有新增的伤势,便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顺利吗?”
秦晔问,将手里的笔放下。
这是个多余的问题,结果他已经知道,但他还是问了,问的是过程。
池越放下碗,走到秦晔对面。
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地图上被他刚刚“光顾”
过的那个点:
“比预想的还顺。
鬼子那边确实人手不足,换防衔接稀烂,给了个大空子。”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关键,语气里是纯粹的战术复盘意味。
秦晔认真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看来我们的判断没错。
他们东线的压力越来越大。”
“没错。”
池越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这下够他们乱一阵子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油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他们,将身影投在粗糙的土墙上,显得安稳而庞大。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