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醒来时,已是日上中天。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切进来,在青砖地上烙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栅。
他眯了眯眼,伸手挡在额前,窗缝间漏下的光线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间或夹杂着竹叶沙沙的摩擦声,显得这山中庭院愈幽静。
他披衣起身,推门而出,廊下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山魈。
那山魈生得青面獠牙,一双浑浊的黄眼珠嵌在深凹的眼窝里,见秦晔出来,只是沉默地侧身引路,脚步声轻若无物。
他们穿过一道曲折的回廊。
回廊两侧栽着茂盛的紫藤,此时花期已过,只剩下浓密的藤蔓纠缠攀附,在廊顶织成一张厚重的绿网。
阳光透过藤叶的间隙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洒了一地的碎金。
拐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他从未来过的庭院。
院中央矗立着一棵参天古树,树干粗得需三四人合抱,树皮皲裂如龙鳞,枝桠虬结如苍龙探爪,向四面八方伸展。
树冠亭亭如盖,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院子。
树荫下摆着一张青石圆桌,配着几个树桩削成的矮凳,桌面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还冒着丝丝热气。
山魈无声地退到一旁,像一尊青灰色的石雕。
秦晔注意到,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这山魈脚下竟然空空荡荡——没有影子。
他心头微动。
妖有形体,便该有影子;若是鬼……他只听过人死为鬼,却不知妖死后魂魄会如何。
这山魈是妖是鬼?若是鬼,又是因何滞留于此?
虽然心中好奇,但他并没有问出口。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唐突,山君能役使妖鬼,有几名手下也正常。
秦晔在木凳上坐下。
凳子表面打磨得光滑,还残留着树木的年轮纹路。
桌上的菜色很丰富:一碟清炒山笋,一盅菌菇汤,一盘蜜汁烤山鸡,一碟烧鹅。
还有几样时令野菜,都是山中的风味。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池越和灵雪,回头问道:“山君呢?”
山魈道:“不知。”
秦晔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
他昨晚赶了很远的路,此刻睡醒已经是饥肠辘辘。
池越不食五谷血肉,或许今日不会特地来陪他吃饭了。
他莫名有点失落,默默动手夹了一筷子笋尖,这菜做得脆嫩爽口,清香鲜甜,倒是让人胃口大开。
正吃着,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抬头一看,一只花栗鼠正顺着古树的枝干灵巧地蹿下来。
这小家伙皮毛油亮,背上有五道鲜明的棕黑色条纹,尾巴蓬松得像把小扫帚。
它三跳两跃就到了最低的树枝上,歪着脑袋打量秦晔,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显得机灵又狡黠。
“他是我的副手,于青。”
池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秦晔回头,看见山君头上顶着一只光球懒洋洋地走进来,阳光透过藤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不由得高兴了几分,秦晔把这归咎于池越是他在这山市中唯一熟悉的人,有他陪伴,总归是让人安心些。
“小秦。”
灵雪开心地冲秦晔挥手。
花栗鼠“嗖”
地跳到石桌上,前爪捧着一颗松果,冲秦晔点了点头。
“秦先生。”
“若是有事寻不到我,便去找他。”
池越走过来,抛给秦晔一块木牌。
秦晔接住,现这木牌入手温润,像是常年被人摩挲把玩。
牌身呈长方形,边缘雕着云纹,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山”
字,背面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虎。
“这是一个可以自动触的护身法器,也是你的身份证明,不要离身。”
池越解释道,“需要的时候对着令牌喊他的名字,于青就会出现。”
秦晔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想问“什么情况下你会不在”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或许山君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这么问显得太过僭越。
灵雪和花栗鼠于青又一前一后蹿上了古树,两只小团子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池越看着这一幕,唇角微扬:“大雪,下来吃饭。”
“来了。”
灵雪飘下来,卷走一小块酥脆的鸡皮,出满足的"
唔唔"
声。
池越慵懒地趴在石凳上,巨大的虎躯在阳光下泛着锦缎般的光泽。
他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地面,金瞳半阖,像是在打盹。
一阵山风吹过,古树的枝叶沙沙作响,筛落一地细碎的光斑。
“阿越什么时候变回人形呀?”
灵雪突然从桌子上蹦起,莹白光团跃到老虎鼻尖前,细碎的光粒如星子般闪烁,“我喜欢你陪着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