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烟花筒架在地上。
“咻——咻——”
焰光刺破夜空的刹那,李景隆正走到街心最亮的地方,暖黄的光晕漫过他的面庞,眉宇间的那抹久久未散的凝重终于开始消退。
两声炸响接连在云端绽开,金红碎屑如雨般簌簌坠落,倒像是年节将近的寻常景致,任谁也瞧不出这是晚枫堂的暗号。
一声警示,两声行动,三声便要取消所有部署。
待最后一点火星湮灭在暮色里,潜伏在周遭的晚枫堂护卫已如水滴入河般四散无踪。
福生望着空荡荡的巷弄,低声道:“少主放心,弟兄们都按原路出城了。”
李景隆“嗯”了一声,脚步未歇。
青石板路被灯笼照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倒像是他此刻的心绪。
“对了少主,”福生忽然快走两步追上来,从怀中摸出个信封,“北境刚递来的密信,耿将军亲笔。”
“北境?”李景隆脸色微变,急忙伸手接过。
信纸展开的瞬间,耿炳文那遒劲的笔迹便撞入眼帘:“闻景帅为给北境将士主持公道,已擒董成安于京都,此举必与齐泰结怨。我等虽远在边陲,但也愿尽绵薄之力。”
“信中所附北境南军所有将士联名上书,为景帅作证,望陛下见此书而摒弃怀疑,严惩粮草案涉案之人...”
看到这封“迟来”的书信,李景隆不由得有些动容,没想到消息已经传到了北境,而且耿炳文竟愿冒着被牵连的风险主动出头为自己正名。
信末附着的联名书更让他心口一热,盛庸、铁铉、平安、梁鹏、傅忠...
那些曾在北境战场上一同浴血奋战过的名字,一个个落在宣纸上,墨迹仿佛还带着边关的风霜。
他忽然想起某个雪夜,众将围在篝火旁分食冻成硬块的饼子,耿炳文笑他过惯了丰衣足食的日子,却悄悄把自己那份烤得最暖的饼子塞过来。
“值了。”李景隆低声自语,指腹抚过那些熟悉的名字,随即却毫不犹豫地将书信揉成了一团,包括那份联名上书。
这封信决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否则陷入险境的将不只有他一个人。
“少主?!”福生惊得瞪圆了眼。
“这东西不能留。”李景隆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硫磺味在夜风中散开。
火苗舔舐着纸角,将那些滚烫的名字吞入灰烬。
“朝廷本就疑心我在北境结党,拥兵自重,这东西若是落进那些人手里,但时候不单是我百口莫辩,耿将军他们也都会被拖下水。”
话音落时,灰烬被他随手撒向半空,风一吹便没了踪迹。
他继续往前走,眉宇间的凝重淡了些,脚步也比先前更稳——这些事,本就该他一个人扛。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出现一团暗影。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牌坊柱后闪出,见李景隆望过来,只恭恭敬敬行了个半礼,接着便转身没入更深的巷弄,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怎么在这儿?”李景隆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我不是让他不要插手么?!”
“属下也是方才才见着他。”福生笑了笑,神情中透着一丝感激,“属下带人潜伏在宫外准备接应少主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出现在了皇宫附近。”
“属下问他来做什么,他只说是为了报恩。”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些真切的感慨,“但看他那架势,分明是做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以前总觉得他的眼里只有前程,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他这个人,除了有时候太功利了一些,其实还不错...”
说到最后,福生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惺惺相惜的笑意,笑得毫不遮掩。
刚刚那道在街角一闪而逝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萧云寒。
李景隆没有接话,心里却翻起了浪。
其实他一直把萧云寒视作可利用的利刃,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所以从未真正交付过信任,却没料到今夜萧云寒却愿为自己赌上性命。
复杂的情绪漫上来,像长街尽头的雾气,缠得人心头发闷。
“说起来,”福生忽然笑了,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件寻常事,“安顿好晚枫堂的事后,属下已经把遗书写好了。”
李景隆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福生。
月光从灯笼缝隙里漏下来,照见福生脸上坦荡的笑意,半点不像说笑。
一个普通的护卫,却做了一些并不普通的事。
“你无亲无故,写了给谁看?”他忍不住打趣,笑声里却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嘿嘿,也没什么。”福生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露出了一丝憨笑,“我就是写下自己的名字,还有在北境战场上杀敌的故事。”
“如果我死了,希望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