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暮色浸着胭脂香,漫过青砖黛瓦,最终拢住了城南那座灯火最盛的落凌轩。
三楼的“揽月”包厢内,鎏金铜灯悬在梁上,暖光淌过雕花紫檀木桌,将满桌珍馐衬得愈发诱人。
琥珀色的醉蟹卧在冰盘里,蟹膏凝着莹润的光,清蒸鲈鱼缀着翠绿葱丝,汤汁泛着琥珀般的油花。
就连那碟精致的水晶虾饺,薄皮里都能瞧见粉嫩的虾肉蜷缩着,热气裹着鲜气,在空气中织成绵密的网。
李景隆坐在主位上,指间捏着只青花缠枝莲酒杯,杯中琥珀色的女儿红晃出细碎的涟漪。
他没看桌上丰盛的菜肴,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敞开的包厢门外。
那扇描金漆木门半掩着,能瞥见楼下回廊里往来的人影,远处传来的丝竹声悠扬不绝。
可这些热闹,都没入他眼底的沉静里,激不起半点波澜。
福生手握腰间佩刀的鲛鱼皮刀柄,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包厢内外的动静。
深入虎穴,他必须得全神戒备!
包厢两侧,六名女姬垂手侍立,个个生得眉黛含春,穿着半透的纱裙,裙摆垂到脚踝,露出的皓腕上戴着银镯子。
可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显然也被这包厢里异样的安静压得慌。
李景隆轻轻晃了晃酒杯,酒液撞在杯壁上,发出浑浊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丝竹声忽然弱了些。
紧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上来,伴随着老鸨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声。
“官人,让您久等了!”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身着红装的妙龄女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跟在老鸨的身后缓缓走入了包厢。
红绸裙裾拖在地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李景隆眉峰微挑,原本垂着的眼睫抬了抬,指尖一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留下灼热的痕迹,可他脸上的表情没变,只是将空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当”的一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惊艳!
这是李景隆看清那名妙龄女子时脑海中崩出的第一个感觉!
她梳着飞天髻,发间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落在鬓边,衬得那张脸愈发莹白。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尤其是那双眼睛,抬眼时带着几分怯意,眼尾却微微上挑,像含着一汪春水解冻的湖,轻轻一瞥,就能勾得人心尖发颤。
她的美貌,已经不能用国色天香来形容,是真的惊艳!
即便像李景隆这样阅人无数的人,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差点乱了心神。
他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京城里的贵女、江南的才女,哪一个不是容貌出众?
可眼前这女子,却偏偏有种不一样的气质,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红芍药,既有惊心动魄的美,又带着几分易碎的柔。
让人瞧着,心就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他指尖顿了顿,忽然想起古人说的那句“红颜祸水”,从前只当是戏言,如今见了凌心,才明白这话里的分量。
这样的女子,的确能让天下男子为之疯狂,哪怕是不惜一切,恐怕也有人愿意。
“官人,凌心到了。”老鸨见李景隆盯着凌心看个不停,笑得更殷勤了。
她推了推凌心的胳膊,低声道:“还不快给官人见礼?”
“凌心见过官人。”凌心这才抬眼,目光轻轻扫过李景隆,屈膝躬身,声音软得像棉花。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羽毛似的,轻轻搔在人心尖上,连包厢里原本绷着神经的福生,都觉得浑身一麻,手里的刀柄差点没握稳。
“免礼。”李景隆笑着摆了摆手,指尖落在酒壶上,轻轻转了转。
“就听说姑娘的舞姿冠绝杭州,即便在京都,也无人可以相媲美?”
为了见凌心一面,他花了重金,直接包下了整个落凌轩。
而面对这样的金主,老鸨自然不敢怠慢,一早就让凌心焚香沐浴,准备万全。
凌心听到这话,脸颊微微泛红,像染上了胭脂。
她再次欠身:“官人过誉了,凌心只是略通舞技罢了。若是官人不嫌弃,凌心这就为官人舞一曲。”
“好。”李景隆点头,扬声道,“奏乐。”
守在包厢外的乐师早已准备好了,听到吩咐,立刻响起了琴音。
先是清脆的古筝,接着是竹笛和琵琶,旋律缠绵婉转,像江南的流水,缓缓淌进包厢里。
凌心随着乐声抬起双手,红绸裙裾在她脚下散开,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划过空气时,带着几分柔媚。
转身时,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步摇上的珍珠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