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夜色还要凝重。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连平日里寸步不离的太监总管庞忠都被他赶了出去,只有烛火燃烧时“噼啪”的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榻前的矮桌上,一张叠得整齐的字条静静躺着,墨迹尚未完全干透。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像一块巨石压在朱允炆心头——李景隆今日又去了吴王府,与吴王对坐弈棋,足足逗留了好几个时辰。
先前听了母后的建议,他曾几次三番试图挑拨李景隆与朱允熥的关系,可每一次都被李景隆不动声色的巧妙化解。
非但没能离间二人,反倒让他们愈发亲近。
这样的结果,是朱允炆最不愿见到的。
“陛下,陛下...”
正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庞忠躬着身子,几乎是贴着地面挪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朱允炆猛地抬眼,眼底的烦躁瞬间翻涌上来,语气冷得像冰:“朕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搅么?!”
庞忠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声音都在发抖。
“奴才该死!奴才本不敢违逆陛下!”
“可...可金吾卫刚送来急报,是关于曹国公的,奴才实在不敢耽搁!”
朱允炆神色骤然一变,先前的烦躁不由得被紧张取代,他直起身,急声追问:“快说!出了何事?”
“半柱香前,金吾卫在西街巡夜时,在一处民宅中撞见了曹国公。”庞忠咽了口唾沫,不敢抬头,只顾着埋头禀报。
“民宅里还发现了十具尸体,死状都极惨,据曹国公说,那些人都是之前潜入宫中,想刺杀吴王的杀手!”
“而且...而且那些杀手,都是前周王朱橚派来的。”
“朱橚?”朱允炆猛地从龙榻上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撞到矮桌。
他盯着庞忠,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朕明明已经将他贬为庶民,发配到云南蛮荒之地,他怎么可能派人潜入京都?!”
“他为何要杀吴王?!”
“奴才...奴才也不清楚。”庞忠摇了摇头,偷偷抬眼瞄了一下朱允炆阴沉的脸色,又慌忙低下头。
“曹国公还说,朱橚早就不在云南了,是...是逆臣朱棣派人把他救走的,两人早已一直暗中勾结。”
“杀手可有活口?!”朱允炆的手指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色,“朕要亲自审问!”
“无一活口...”庞忠的声音越发颤抖,“金吾卫赶到的时候,厮杀已经结束了,民宅里除了曹国公和他的随从,就只剩那些尸体了。”
朱允炆沉下了脸,缓缓踱起了步子,脸上满是凝重,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烛火的光影在他脸上不停晃动,映得他神色变幻不定。
他也没有想到,李景隆和朱允熥的事还没有解决,如今又突然冒出个朱橚。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相比之下,谋逆之事才是头等大事,虽然他的心很乱,但也能明白,朱橚之所以派人入宫行刺,绝对和朱棣逃不开关系。
“庞忠!”朱允炆猛地停下脚步,语气斩钉截铁,“立刻派人前往云南,务必查清此事!”
“是!奴才这就去办!”庞忠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下,生怕再惹朱允炆不快。
庞忠刚走没多久,殿外就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吕太后身着一袭暗纹宫装,在两名婢女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进来,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来回踱步的朱允炆身上。
“这么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大动肝火啊?”吕太后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关切,一边示意婢女停在原地,一边慢慢走上前。
朱允炆听到声音,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躬身行礼:“这么晚了,母后怎么来了?”
“看你这些日子总睡不安稳,本宫让御膳房做了些莲子羹,想着给你送来,也好让你定定神。”吕太后笑了笑,转头对身后的婢女递了个眼色。
那婢女立刻提着食盒上前,将食盒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点小事,何须母后亲自跑一趟,派个宫女送来便是。”朱允炆看着案几上的莲子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可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本宫此来,是还有一些话要跟你说。”吕太后摆了摆手,让两名婢女退到殿外候着,自己则走到凳子旁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允炆。
“你还没告诉本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你这模样,定是出了不小的岔子。”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走到吕太后面前,沉声道:“儿臣刚刚得到金吾卫的消息,李景隆找到了之前刺杀吴王的那些杀手,还查清了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