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如酒,醉了大观园。
百花争艳,蜂蝶翩跹,恰似一幅活色生香的锦绣图画。
沁芳亭畔,公子小姐们笑语喧阗,独独潇湘馆内,却弥漫着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黛玉斜倚湘妃榻,纤弱的身子裹在月白绫袄里,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轻吟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紫鹃端着药碗进来,见她又这般自怜自伤,不禁心痛如绞:“我的好姑娘!
外头春光正好,宝二爷他们在沁芳亭斗草玩呢,您何不去散散心?”
黛玉幽幽瞥她一眼,声音轻得似要散在风里:“他去玩他的,与我什么相干?横竖有宝姐姐、云妹妹作伴,哪里就缺我一个了?”
紫鹃心中雪亮:这又是醋海生波了。
她眼波一转,蓦地生出一个念头:宝二爷终日姐姐妹妹的,虽对姑娘有情,可终究没个准话。
不若让我试他一试,好教姑娘安心。
却说宝玉这日正自得意。
前儿作诗赢了贾兰,难得得了贾政一句夸赞,此刻正飘飘然在园中闲逛。
恰见紫鹃自潇湘馆方向而来,忙迎上去:“紫鹃姐姐!
林妹妹今日可好些了?我正要去瞧她呢。”
紫鹃故意板起脸来:“二爷且慢去。
我正有话要同二爷说。”
宝玉笑道:“什么要紧话?莫非林妹妹又得了佳句,要我去品评?”
紫鹃摇头,神色凝重:“是我们苏州来了信,说是族亲要接姑娘回去。
早则明年春,迟则秋天,就要动身了。
姑娘连二爷平日送的那些小玩意儿,都让我收拾出来,说改日一并送还”
这话尚未说完,宝玉已是面色惨白,如遭雷击。
他猛地抓住紫鹃的手,声音颤抖:“不!
我不许!
林妹妹不能走!”
恰在此时,一个小丫头拿着西洋自行船模型跑过——那是宝玉前日才得的玩意儿。
宝玉一见那船,顿时目眦欲裂,指着它嘶声大喊:“了不得了!
林家的船来接她了!
快打出去!
打出去!”
说罢竟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紫鹃吓得魂飞魄散:原只想试他一试,谁承想试出这般结果!
怡红院内乱作一团。
宝玉双目紧闭,口吐白沫,梦中犹自呓语:“林妹妹别走”
贾母、王夫人闻讯赶来,见心肝宝贝这般模样,顿时哭得肝肠寸断:“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端端的!”
袭人一边拭泪一边回:“听紫鹃说,是林姑娘要回苏州,二爷就”
贾母立命传唤紫鹃。
小丫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将前因后果道来。
贾母听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好个糊涂丫头!
他那实心肠子,经得起你这般试?”
潇湘馆内,黛玉听说宝玉为她疯魔,先是一甜,继而想到是自己间接所致,又急又愧。
刚喝下去的药“哇”
的一声全呕了出来,接着便咳得撕心裂肺,雪白的帕子上染了点点猩红。
雪雁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一个疯了,一个咳血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薛姨妈与宝钗闻讯赶来。
薛姨妈一见黛玉咳得满面通红,忙上前轻抚其背:“我的儿,何苦来?快别着急,宝玉那孩子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太医已经瞧过了。”
黛玉泪如雨下:“都怪我若不是我”
宝钗柔声劝道:“林妹妹快别这么说。
依我看,这倒是试出真心来了。
宝玉待妹妹,果然是情有独钟。”
薛姨妈会意,忙接话道:“正是呢!
我看你们两个小人儿,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赶明儿我做个媒,回了老太太,就把这事定下来,岂不美哉?”
黛玉羞得满脸通红,连咳嗽都忘了:“姨妈快别取笑我了”
薛姨妈却越说越动情:“怎么是取笑?我是真心疼你。
你虽没了父母,还有我呢!
赶明儿你出嫁,我从这里嫁,定让你风风光光的!”
宝钗在一旁静听,心中明镜似的:她这位母亲最是会做顺水人情。
明知王夫人那里“金玉良缘”
的心思未断,偏在这里说得跟真的一般。
果然,薛姨妈话锋一转:“只是宝丫头